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48/72页)

还是回到我们的灵魂问题。柏拉图认为理智来自头脑,愤怒来自心,贪婪来自肝,这更像是在阐述灵魂的活动,而不像他愿意做的那样在剖析灵魂,好似在把身体区分成了许多肢体。他们中间最接近真理的看法,那是把灵魂看作一个整体,它的功能是推论、回忆、理解、判断、欲望,通过身体的不同器官进行其他一切操作(犹如舵手根据他的经验驾驶船只,有时拉紧或放松绳索,有时升高帆桁或摇动船桨,用一种力量掌握不同效应),灵魂来自头脑,这由于头脑受到伤害和意外后,灵魂的功能必然受损;从头脑再转移到身体的其余部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福玻斯一路上从不偏离天空中央,然而到处有他的光芒[184]。

——克洛迪安

宛若太阳从天空把光芒和力量传播到宇宙的四面八方:

灵魂的另一部分散布到全身,一动一静完全遵照精神的意图和刺激[185]。

——柳克里希厄斯

有的人说有一个大灵魂,如同一个大身体,许多小灵魂都是从大灵魂中衍生的,然后又回到那里跟这个宇宙物质相结合,

上帝遍布星球大地,海洋空间,云天深处;不论大小牲畜、野兽和人,在出生时汲取生命的精华,一切生命在变态以后都回到他那里,死亡是不存在的[186]。

——维吉尔

有的说这些小灵魂仅仅是回到那里,依附在那里;有的说它们是神圣物体生成的;有的说是由天使用火和空气创造的。有的说自古就有,有的说需要时才有。有的说是从月轮上来,回月轮上去。一般古人认为小灵魂跟其他自然物一样是代代相传的,品质与生成过程都相差无几,孩子跟父母相像就是这个道理,

父亲的美德随着生命遗传给你[187]。

勇敢和有美德的父亲生出勇敢的孩子[188]。

——贺拉斯

父亲遗传给孩子,不止是身体特征,还有脾气、表情和癖好:

为什么狮子的凶暴遗传给小狮子?狐狸的狡猾,鹿的疾驰都是由它们的父亲遗传的。祖传的恐惧使它们的肢体发颤;原因是每个物种都有一定的灵魂,随着身体成长[189]。

——柳克里希厄斯

这方面建立上帝的公正,父亲的缺点报应在孩子身上;同样,父辈的罪恶也在孩子的灵魂中得到反映,父辈的骄奢淫逸也感染到孩子。

还有人说,如果灵魂不是来自自然的衍续,而来自身体外的其他物体,它们会记起原始的本质,因为讨论、推理和记忆是它们的天然性能:

如果灵魂在出生时钻入体内,为什么我们对前世没有一点记忆?为什么我们过去的行为没有一点痕迹[190]?

——柳克里希厄斯

如果按照我们的意愿那样去发挥,应该认为灵魂在自然的纯洁状态时是非常聪明的,它们在进入肉体以前没有桎梏,我们也希望它们在摆脱肉体以后也是如此。以此来说,灵魂在肉体内时还是应该有记忆的,像柏拉图说的我们学到的东西其实只是对从前认识的东西的回忆。每个人从自身经验来看都知道这样说是错的。首先,我们学到的恰是我们回忆不起来的东西,如果记忆只起单纯的记忆作用,至少记忆还涉及到一些学习以外的东西。其次,灵魂处于纯洁状态时具有神圣的理解力,了解到的是实在的东西,学习到的东西是真正的学问,到了世上,如果教的是谎言和罪恶,学到的也是谎言和罪恶!这方面灵魂不能使用回忆,因为这种形象和观念从来没有在灵魂中存在过。这就是说,肉体的桎措窒息了原始的性能,并使它们全部消亡,这种说法首先与另一种信念是背道而驰的。那种信念承认原始性能的力量是那么强大,人在今生中运用得那么出色,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这种神圣性在过去是存在的,在今后也是不朽的:

如果灵魂的功能遭到彻底破坏,以致对过去没有一点回忆,我的意见是这种状态离死亡也不远了[191]。

——柳克里希厄斯

此外,应该在这里,在我们的体内,而不是其他地方,去考虑灵魂的力量和效果;其他什么完美性都是虚的和无益的。灵魂的不朽性应该在目前的状态下得到承认和体现,也只有这样对人的一生才是有价值的。但是因而否定灵魂的禀性和威力,剥夺它的神功,在它处于肉体的桎梏下萎靡不振、无可奈何时,而对它作出评论,贬得永世不见天日,这是不公正的。考虑到这段时间非常短促,最短只有一两小时,最大不过一个世纪,对于无穷无尽来说只是一瞬间;以一瞬间来安排和决定不尽的未来,这也是不公正的。根据这么短暂的一生作出永生永世的赏罚,岂不是极大的失衡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