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人(第10/19页)
哈娜·白什瓦蒂:啊,过去我们是过着怎样的日子,今天我们又怎样了。谁能相信哈娜·白什瓦蒂夫人竟成了异乡土地上的女仆呢?
赛里姆·迈尔加尼:乌姆·努法勒,我们都是当仆人的。我们都是仆人。谁不当仆人,谁就不配享受白日的阳光,也得不到夜间的安宁。
(哈娜·白什瓦蒂哭成了泪人,话都说不出来了。贾马勒夫人把她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客厅)
赛里姆·迈尔加尼:这位女子本来过着安乐、舒适的生活,在我的家乡很受尊重,对我的乡亲们有难以忘怀的恩惠。假若我能为她做件事情,那该多好啊!
艾尼斯·法尔哈特:(想换个话题)赛里姆先生,你好哇!我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了,曾打听你多次,有人告诉我,你沉没在了美国人当中。
苏莱曼·白塔尔:我们今晚在《圣山报》上读到一篇关于你的文章。迈尔加尼先生,听到说我们的文学家的好话,使我们感到高兴无比。
尼阿麦拉:美国人对文学家的热情是有名的,特别是对像迈尔加尼先生这样的文学家。
法里德·安图斯:迈尔加尼先生,我在埃及的一家杂志上读到你的一篇美文,别说我有多么喜欢了。我真想把它在我的报纸上进行转载,如果无希望得到你亲笔写的新文章的话。
优素福·贾马勒:赛里姆先生,有幸今晚在这里同你会面,真是太有意思了。应该感谢乌姆·努法勒。
贾马勒夫人:希望你再次光临寒舍,最好下周能一道进晚餐。
赛里姆·迈尔加尼:谢谢太太的慷慨厚意。由于我总是忙于工作,很长时间没有与同胞们聚会了。但是,每当我看到一个叙利亚人,只觉一股亲情暖流迅速传遍周身。我希望不久再看见你们所有的人。
(迈尔加尼边说边站起来,主人挽留他说)
优素福·贾马勒:咖啡正在火上煮呢,聚会不过刚刚开始。
赛里姆·迈尔加尼:(又坐下来说)客随主便。我好几个星期以来,还未曾喝过一杯叙利亚咖啡呢!
艾尼斯·法尔哈特:迈尔加尼先生喜喝咖啡,他日夜都要喝的。
白塔尔博士:咖啡提神哪!不过,迈尔加尼先生的神用不着提呀!
贾马勒夫人:(高声喊道)乌姆·努法勒,端咖啡来!
乌姆·努法勒:(在厨房答声)这就来,太太!
尼阿麦拉:(对沃尔黛小姐说)沃尔黛小姐,你为何默默无言呢?
沃尔黛:尊敬的阁下,你们在交谈,我实在插不上话。像我这样的人应该侧耳聆听。假若是命运在今夜聚会刚一开始就把迈尔加尼先生带到这里的话,我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尊敬的阁下,请不要忘记,一个未婚女子在男人们面前说话,在叙利亚人看来是不适宜的……不过,使我感到高兴的是,我看到你们全都为见到迈尔加尼先生而高兴。哈姆雷特死前说:“留下的惟有静默。”
白塔尔博士:小姐阁下,我们已解开了谜。
沃尔黛:噢,我们多么自在,不但有专门解谜的时间,还有非解谜时间。我本想现在再说点谜语方面的事情,但我想还是让迈尔加尼先生津津有味地喝咖啡吧!你们还记得这几行诗吗?
青蛙吐一语,
哲人争相析:
含水能发声,
天下谁能及?
赛里姆·迈尔加尼:看来我进门时你们正在谈论我,是我打断了你们的谈话。
优素福·贾马勒:不,不是的。先生,我们谈论的都是一般话题。
尼阿麦拉:冬天的夜长得很哪,我们通常用漫谈打发冬夜,以便消遣取乐。
赛里姆·迈尔加尼:看来你们谈得津津有味啊!我从小姐关于哈姆雷特、青蛙的谈话中已经闻到了这种气味。我将从这杯咖啡中得到乐趣,借以得知这些话不是说给像我这样一个异乡人的。
(哈娜端着一杯咖啡进来,迈尔加尼接过咖啡,哈娜眷恋地望着他。)
(优素福·贾马勒递给迈尔加尼一支烟,迈尔加尼点上烟,每呷一口咖啡,便抽一口烟。抽完烟,喝完咖啡,迈尔加尼起身要走,所有人恭恭敬敬地站起来,一一向他挥手告别。迈尔加尼告别乌姆·努法勒,并许诺不久之后再来看她。之后,迈尔加尼谢过主人和主妇,走出客厅。)
(在座者沉默无言,直到赛里姆·迈尔加尼的脚步声消失在夜的寂静之中。他们面面相觑,默默不语,仿佛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他们的脖子,只有沃尔黛小姐例外,只见她唇间漫溢着包含千种意思的微微笑意。一阵类似于深渊嚎啕、争论者的舌战的寂静之后,沃尔黛小姐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
沃尔黛:毫无疑问,你们将在沉默、遗憾、后悔中打发这夜下聚会剩余的时间了。是的,先生们。现在于你们来说,沉默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假若一定要开口说话的话,那么,你们就谈关于思想自由与忠诚的话题吧!我度过的最近时辰,才是我生命中最美丽、最崇高、最深刻的时光。因为它在我的眼前画出了叙利亚人的集体面目,向我展示了叙利亚人带着他们的枷锁从巴比伦走到孟菲斯、巴格达和伊斯坦布尔的原因。这最近时辰已经向我显示了叙利亚人的创造能力,同时也展现了叙利亚人制造具有各种面貌的笑话的高超技能。是的,正是这样,我的先生们。我们都有各种面貌。在蓝色时辰,我们的脸就是蓝色的;黄色时辰,我们的脸就是黄色的;红色时辰,我们的脸就是红色的。依此类推,有多少颜色,就有多少颜色的脸面。先生们,祝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