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22页)

“如果你能感化他呢?”

“那就像一个童话,结果被变成丑八怪的公主,嫁给白马王子为妻。你是他么?”

“我不知道。我不信手相。”

“可我信。非常信。我认为你就是他呢?”

“你不要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什么王子。”

“我认为你是呢?”

许久许久,他默不作声。

“爱爱我吧,求你!趁现在我觉得我不是在和一个男人逢场作戏的时候……明天我又会变成从前那个不要脸的坏姑娘了!……”

黑暗之中,她的语调凄凉哀婉。

啊,他划着了第三根火柴——她已泪流满面。

他被他眼见的真实震撼了。

她立刻吹灭了他手中的火柴。

“别看我吧。我的确不配你这么看……我的样子一定丑极了……”

于是他伏在她身上,捧住她的脸,不能自持地吻她……

事实证明,那一张单人床,是完全可以睡得下两个人的……

 

“现在几点了?”

“……”

“该是白天了吧?”

“……”

“我们该分手了吧?”

他将她更紧地拥抱着。

“分手后你就把我忘了吧!”

“……”

“但我会记住你的,也会记住这个地下室……”

“你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婉儿,大名叫……”

“我知道你的小名就行了!”他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婉儿,”他轻语悄悄地问,“你就不想问我的名字么?”

“不……”

“为什么?”

“何苦呢……”

她往下一缩身子,将脸儿偎在他怀里。

“我的名字叫……”

她也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告诉我。”

“为什么?”

“没有必要。你再吻吻我吧……”

他不问什么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不停止地吻她,几乎吻遍了她全身。

“你哭了?”

“是的……”

“为什么?”

她的语调有些吃惊。

“为你……”

“我可以再留在你身边——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十个小时,但我今天必须离开你。我不是你意中的女孩儿。我要你记住,应该相信手相就行了……”

“婉儿,你听着!你现在必须听我讲。听我讲讲我自己!……”

他一边爱抚着她的身体,一边讲他的三十三岁的人生经历——

名牌大学毕业……

考上了研究生,获得了航空电子专业硕士学位……

忽然有一天从香港飞来一份儿遗产,价值一百七十多万美元。他觉得自己被红烟紫气所笼罩,是十几亿中国人中的天字第一号的幸运儿。他唯恐遭人嫉妒,对自己的幸运守口如瓶。那一年他二十七岁。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一切血缘义务,却有一百七十多万美元和名牌大学的硕士学位有二十七岁的好年华。还有一位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的好朋友。友谊使他对生活更加感到心满意足,绝不想再向命运伸第二次手了。然而一个二十七岁的幸运儿要长期保守住他内心的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一次两人对饮之后,好朋友从此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一位服装模特“偶然”与他相识了。她是那么仪态万方,那么举止高雅,那么浪漫又那么含蓄,那么充满现代的激情又那么具有古典的性格。他被活的“维纳斯”彻底征服。结婚是男人和女人爱到不知把他们自己怎么办才好的高潮也是“退烧”的唯一方法。

于是他们这么做了。新婚燕尔,同宿双飞,在旅游中度过了一段梦一般的蜜月……

两个月后他的“维纳斯”像一个幻影似的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他最好的好朋友,和他的一百七十万美元的存折……

原来他的新娘是他的好朋友的心上人。一切他们策划得周密而又智慧。如今他们可能在美国,可能在法国,可能在英国,可能在意大利,可能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当然也可能就在他和婉儿几天后也将随城漂至的日本……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他一想到他的最好的最忠诚于友谊的情同手足的朋友,在他的婚礼上充当司仪向他表示祝愿时说的两句贺词,就觉得在他最幸福的那一天,在一切羡慕的目光中,自己其实像“皇帝的新衣”中那个没穿衣服一丝不挂赤身裸体的皇帝……

没有人同情他。没有人怎样谴责那一对儿骗子。因为对于大多数人,再也没有比看到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幸运儿一日之间变成天字第一号的倒霉蛋更开心更快乐的事了……

甚至连他的自尊也难以保全了……

他许多次听到有人在他身后说:“瞧,就是他!”

“活该!我倒希望骗子越多越好,只要专骗他这样的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