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叹息(第3/24页)

正要回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碰见小峰姐她们吃完午饭回来。她们叫我一块去喝杯咖啡,这种事不常有。我瞧了一眼就在旁边的那家咖啡屋的箱型招牌。还是白天,电灯没亮,在地下街幽蓝的照明下,那就像是被人遗忘了的一只箱子。

“江藤小姐,去不去?”

“啊,不了,我不去了。”

“哦。”

小峰姐她们进了那家咖啡屋。我要是和她们一起进去的话,风太会怎么看我呢?我这么想象了一下,但没打算付诸行动。

“下班啦?”八点多,我去接风太,他就像一条摇头摆尾的狗似的,冲我咧着嘴笑。“想喝点什么?”

“咖啡。”我简短地说。风太叫来女服务生,要了两杯咖啡。还是早上那个女孩。见我在包里摸索东西,风太从邻桌拿来烟灰缸,轻轻放在我的面前。

“干吗?”

“怎么了?”

“我不抽烟。”

“哦,不抽啊。”风太边说边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子。这是他感到尴尬时的习惯动作。

“你一整天都待在这儿吗?”

“嗯。”

“不无聊吗?”

“巨无聊。这书,没劲透了。”

“是吗?”

“我说,圆,难道你觉得这种书有意思?看书的时候,我老觉得有个戴着红领结的男人在旁边没完没了地解说似的,什么‘这儿你该哭了’,什么‘这儿你要感觉紧张’啦,烦死人了。”

“风太,我可不像你脑袋瓜那么聪明,所以需要一个戴领结的给我解说。这是这么回事,那是那么回事。要是不被人家当傻冒,就觉着累得慌。”

“哦,我明白了。”

女服务生送来了两杯咖啡,风太温柔地道了声“谢谢”,女服务生眼睛里露出了笑意,好像在说“我明白”。那笑容亲密得让人都不好意思看了。从早上到现在,风太到底跟这个女孩要了多少杯咖啡呢?

风太马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烫死了”,他叫着把嘴巴张得老大,还伸出了舌头。他从小就这样,明知道烫,却紧着往嘴里送,每次都做出这副怪相,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不过,我现在不再笑了。大概是见我没什么反应,风太喝了一杯水后,问道:“工作还顺利?”

“还行吧。”

“圆,你当头头了吧?可以呀。不得了啊。”

“开什么玩笑!我自己就是部下。”

“今天你后边不是跟着一帮人吗?”

“你说什么?中午?你看见我了?我怎么一点都看不见你呀?”

“从这儿能看见你。”

风太指了指我背后的玻璃说道。果然,脸贴近玻璃的话,就能从与隔壁店之间的一条细小缝隙里看到一小部分地下街的情况。这使我高兴起来,因为看起来像是我后面跟着部下呢。

“从这么一条缝里,你居然能看见。”

“能看见吧。太无聊了呗。”

“你真要去我那儿?”

“不愿意?”

“晚上你睡觉的时候,我会袭击你的,拿菜刀或者赤手空拳,可吓人呢。你还敢来吗?”

“真的假的?”

“以前跟我交往过的那个人说的。”

“哈,我早就猜到了。”

“什么呀?”

“今天早上一见到你,我就想,圆一定是和男人住在一起。而且总感觉你和那个男的很可能处得不太好。”

“哼。”

“不骗你。我这个人,立马就能嗅到别人的不幸。”

“其实也不是最近才分手的。老早了,一开始就合不来,直到最后还是合不来,仅此而已。”

交往了很长时间的男友,的确是刚刚于三个月前离我而去。我这才想起,风太从小就是这样,直觉特别灵。

风太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手合十,就像叩拜那样朝我低下头去。厚衬衫裹着的胳膊肘,浸在装了水的玻璃杯下面的一小摊水里。

“姐,求你了。就住几天。打扫卫生、做饭我全包了。”

说实在的,既然来了,也只能这样了,开头几天估计还能相处愉快吧。尽管过不了多久,他可能会惹我生气,不过也不让人讨厌就是。再说,在我面前低下头求我的这个男孩子毕竟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弟弟,我也觉得自己偶尔也该像个当姐姐的样。

我和弟弟一起走出了咖啡屋。从早上我走之后到现在,风太在这一天里一共要了五杯咖啡加一份咸牛肉三明治。刚才那名女服务生看来一整天都在为他服务,这时她一边擦着我们用过的桌子,一边对他说了一句“谢谢光临”。

风太一进屋,就嘟囔了一声“真冷”。“没有炉子。”听我这么一说,他耸耸肩说:“我就知道。”他这个动作就跟外国人似的,莫非他在国外待了很长时间?我心里这么琢磨着,但什么也没说。我不打算主动问他这四年里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