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7/40页)
饥饿和疾病使他们几乎全都丧失了性欲,很多战俘开始担心这会对他们战后的性生活产生持久影响。医生说这不过是饮食问题,让他们重树信心,说只要饮食合理,他们的性能力不会有问题。但俘虏们还是担心,当苦难煎熬结束了,他们会不会是正常人。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记起上次勃起是什么时候。有的人担心回家后能不能让妻子快活。伽利波利·凡·凯斯勒说他不知道有谁在几个月里有过一次勃起,羊头莫顿声称他有超过一年没勃起过了。
因此,他们眼前出现的是最不可思议的奇观——不容错过,非同凡响。
“小不点儿,我的伙计,”伽利波利·凡·凯斯勒说,“看啦,敲着死神的门,还像一根他妈淋着雨的竹子。”
从小不点儿米德尔顿依然熟睡的、骨瘦如柴的形体上挺立起一个勃起的硕大阴茎——像军团旗杆向空中矗立。这个曾经肌肉发达的基督徒自己仰卧着,对所有的注目无知无觉,正开心地梦见一次邪恶的猎艳经历,他的性欲丝毫没受到饥饿和疾病的影响。
大家一致认为这件事令人欢欣鼓舞;尽管在过去几周里,小不点儿堕落到那么下贱的地步,这件事依然令人欢欣鼓舞。这奇观如此非同凡响,每个叫醒别人又打手势让他们看的人都压低嗓子。这奇观引来低低的笑声、黄色笑话和众人分享的欢乐,一个人却发出反对的声音。
“我们能做的只是这些吗?这样最好?”公鸡麦克尼斯问,“在一个人低落时嘲笑他?”
大马哈鱼费伊评论说,他认为小不点儿看上去士气很高昂。
“你们这些人不正派,”公鸡麦克尼斯嘟囔着抱怨,“对别人不尊重。不像老派澳大利亚人。”
“我来替你把他盖上,公鸡。”土人伽迪纳说。他从大腿边拾起一大片鸭蛋壳,靠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勃起阴茎的顶端。
小不点儿继续熟睡。他戴帽子的阻茎升到他们上方,像生机勃勃的森林蘑菇,在清晨的微风中竟然轻微颤动着。
“取笑别人不对,”公鸡麦克尼斯说,“如果这么做,我们不比糟糕的日本人好到哪儿去。”
土人伽迪纳指着蛋壳儿——看上去像罗马天主教主教戴的某种头饰。
“他被提拔为罗马教皇了,公鸡。”土人伽迪纳说。
“见你的鬼,伽迪纳,”公鸡麦克尼斯说,“别打搅这可怜人,给他留一点儿体面。”
他把自己向上拖,直到坐起来,然后站起身,走到小不点儿米德尔顿睡觉的地方。在小不点儿摊开的两腿间屈身向前,公鸡麦克尼斯伸手要去拿掉在他看来是侮辱人格的玩笑东西。
就在他手指握住蛋壳的时候,小不点儿米德尔顿醒了。四目相对,公鸡麦克尼斯的手僵在蛋壳上,或许还把它稍微捏破了一点儿。小不点儿米德尔顿把自己拽起来,显出一股愤怒和能量,跟他枯槁的身体完全不相称。
“你妈的变态狂,公鸡。”
满怀羞辱,在所有人的取笑,特别是土人伽迪纳的笑声中,公鸡麦克尼斯回到平台上他睡觉的地方,之后,他有了一个惨痛发现。他在军用挎包里翻找《我的奋斗》,用来比照背下的内容,发现他的鸭蛋不见了,他三天前买了藏在包里的鸭蛋不见了。他琢磨丢了的蛋,琢磨土人伽迪纳放在小不点儿米德尔顿身上的蛋壳,他确信黑衣王子偷了他的蛋。
他当然不能有所举措——伽迪纳会否认偷蛋,别人更会取笑他,也许还会觉得偷蛋这想法很逗。但在那一刻,他恨伽迪纳——偷了他东西,又用偷来的东西羞辱他——这恨强烈凶残,远胜过他对日本人的敌对情绪。对公鸡麦克尼斯来说,恨无往不在。
4
土人伽迪纳穿好衣服;跟其他人一样,他的衣物只有戴在头上的宽边军帽和日夜穿着的兜裆布——一根只盖住阴茎的脏兮兮的G形破布条——他一下子就穿好了。他整理床铺——那床算不上床,也一下子就整理好了。他把军毯叠成大日本帝国陆军要求的通常样式,放在大日本帝国陆军军纪规定该放的地方——竹搭平台上他铺位的尾部。雨停了。丛林滴水声停了,代之而起的是丛林鸟叫细碎成粒的音响。
他拿起他余下的八件财物中的一件:他的军用餐盒——两个凹痕处处的锡碗,一个套一个,当盘子、水杯和饭盒用。他正动手把餐盒上用金属线做的把手像发梳似的穿到兜裆布上,有人叫起来。几个看守正往他们的棚屋走来,做突击检查。棚子里突起一阵骚乱,情急之下,他们把毯子叠好,把军用背包抖抻放好,把各种违禁品尽量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