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35/141页)

他过夜的那个小屋窄得连个孩子或者侏儒都无法躺直了。我们试着坐在膝上做爱,可是特别不舒服。后来我们又试着坐在一把椅子上做。最后连我们都笑了,没有搞成。太阳出来时他陪我走到帐篷前,然后就走了。我问他住哪儿。巴塞罗那,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去巴塞罗那,我说。

第二天那个巡夜的早早就来到营地,距他值班的时候还远得很呢,我们一起在海滩上玩了会儿,然后步行去卡斯特戴菲尔斯。那天晚上我们所有的人又齐聚露台,但酒吧很早就打烊了,可能还不到十点。我们看着像是避难者。汉斯开着休旅车去买面包,然后莫妮可给大家做了份意大利香肠三明治。趁着酒吧没关门我们买了啤酒。汉斯把我们召在他的桌子周围说,过几天我们继续往巴伦西亚赶。我在尽力为大伙做事,他说。这个营地快完了,他又说,盯着巡夜人。那天晚上点唱机没有开,汉斯和莫妮可拿出一部卡式录音机,我们听了会儿他们喜欢的音乐。后来汉斯和那个巡夜人又开始争执起来。他们讲的是西班牙语,但汉斯又频频地把他说的翻译成德语给我听,还不时点评那个巡夜人看事物的方式。我觉得这种聊天乏味得令人吃惊,我索性不理他们了。但是,我跟休跳舞的时候,又不时地回头看着他们,汉斯跟昨晚似的好像马上又要哭出来了。

你猜他们在谈论什么呢?休问。可能是些愚不可及的事儿吧,我说。这两个人互相挺讨厌对方,休说。他们几乎不认识,我说,可是后来我又想了想他的话,觉得他说的没错。

第二天早上九点前,那个巡夜的到帐篷里来找我,我们在卡斯特戴菲尔斯乘火车去了西特格斯。我们在那个镇上玩了一天。我们在沙滩上吃奶酪三明治时,我告诉他,去年我给格雷厄姆·格林写过一封信。他似乎很吃惊。为什么给格林写信呢?他问。我说,我喜欢格林。他说,我没有这么想过,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你不喜欢格林吗?我问。我读的他的东西不多,他说。你在信里都对他说了什么?我跟他说了我的生活和牛津的情况,我说。我读的长篇不多,他说,但读了很多诗。他又问格林回我信了没有。回了啊,我说,他的回信很短但挺客气。西特格斯住着一个我们国家的小说家,我拜访过一次,他说。哪位小说家?我问,不过我可能应该省点麻烦,因为我几乎没有读过拉美小说家的东西。那个巡夜的说了一个名字,我忘了,又说这个小说家像格林一样对他挺好。那你干吗去看他呢?我问。我不知道,他说,我跟他没有什么可说的,其实我几乎一次都没有张过嘴。你在那里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我不是一人去的,他说,我跟一个朋友一块去的,主要是他说。难道你没有向你很喜欢的小说家说一句话吗?你没有向他提任何问题?没有,巡夜人说,他似乎很压抑,而且有点小病,我不想打扰他。我不信你没有向他问一句话,我说。他问了我些什么,巡夜人说,然后好奇地打量我。问了什么?我说。他问我是否看过一部根据他的长篇小说拍的墨西哥电影。你看过吗?其实,我看过,他说,我碰巧看过这部电影,也很喜欢。问题是我没有读过这部小说,所以我不知道影片在多大程度上忠实于原作。你对他说什么了?我问。我没有告诉他没有读过小说,他说。可是你告诉他看过电影,我说。你认为呢?他说。这时我想像他坐在那位长着格林面孔的小说家对面,我想他什么也没有说。你没有告诉他,我说。我告诉他了,他说。

两天后我们收拾行李去巴伦西亚。我跟巡夜人告别时心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他了。我们驱车出发,该我坐在汉斯旁边,跟他聊天时,我问他们争论什么了?你不喜欢他,我说。为什么?汉斯沉默片刻,这对他来说是很罕见的,琢磨着如何回答我。后来他只说了一句不知道。

我们在巴伦西亚待了一个星期,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来回流浪,睡在休旅车里,在橘园寻找工作,但什么也没找到。小乌多生病了,我们带他去医院。他只是感冒了,有些轻微发烧,由于生活条件的缘故加重了。结果,莫妮可的脾气变得坏起来,我第一次看到她跟汉斯生气。一天晚上,我们谈到离开休旅车,让汉斯和全家继续安静地旅行,但汉斯不许我们擅自离车,我们想他说得对。钱依然是个问题。

我们回到卡斯特戴菲尔斯时,天下着瓢泼大雨,营地发了洪水。那时正当午夜。那个巡夜人认出休旅车后出来迎接我们。我坐在后座的某个位置,看见他朝里面观望,想找到我,然后又向汉斯询问我在哪儿。他说如果让我们撑起帐篷会被洪水冲走,所以把我们领到营地另一头一幢类似砖木结构的小屋里,这个屋子盖得危险极了,至少有八个房间,我们晚上就在那里过了一夜。为了省钱,汉斯和莫妮可开车去了海滩。小屋里没有电,巡夜人去一间储藏清洁用品的屋里找蜡烛。他一支都没有找到,我们只好拿打火机来照明。第二天早晨,他来到小屋前,带着一个五十岁左右、满头卷曲白发的人,这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跟巡夜人交谈起来。后来这人告诉我们他是营地老板,他可以让我们在这儿住上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