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37/141页)

晚上,大家干完活儿后一般都去河边洗个澡。水很凉,但河流很深,完全可以进去游泳,我们可以通过游泳来活络身体。我们会打上肥皂,洗洗头发,接着再回屋里吃晚饭。那三个西班牙人住在另一幢屋子里,除了我们邀请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平常他们独自待着。两个法国女孩住在邻村(合作社就在那儿),每天晚些时候,她们都骑摩托回家。一个叫玛丽·约瑟特,另一个叫玛丽·弗兰丝。

一天晚上,我们全都喝了很多酒,汉斯告诉大家他曾在一个丹麦公社生活过,那是世界上最大最有组织的公社。我不知道他聊了多久。有时他兴奋了就开始敲桌子或者索性站起来,我们坐在那里看着他体积开始变大,拉长到很夸张的高度,像个食人怪物一般,由于他的慷慨和我们的拮据,我们被这个怪物牢牢地捆住了手脚。又过了一个晚上,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我听到汉斯在跟莫妮可说话。他们住在我上方的屋子里,那天晚上可能忘关窗户了。无论什么原因,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他们在用法语交谈,汉斯说他也无可奈何,就是这么回事,他无可奈何,莫妮可说,是吗,他可以的,他得试试,接下来的内容我没听到。

一天下午,我们就要完工时,那个巡夜的来了。看到他我高兴极了,乃至说了我爱他的话,还说他应该多保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说了,可是看着他走到大街上,我有种感觉,好像某种危险隐隐约约悬在我们头顶。

令人意外的是,他说也爱我,想跟我一起生活。他好像挺高兴。尽管很累——他搭便车差不多走遍整个省,最后终于找到了——却很高兴。那天下午,我记得,除了汉斯和莫妮可,每个人都出去游泳了,我们脱了衣服跳进河里,那个巡夜的待在岸上,全身裹得严严的,事实上是穿得太多了,好像无论天多热他都感觉挺冷的。这时发生了一件貌似无足轻重的事儿,但我却感觉到了某种东西的手:命运或上帝之手。我们在水里时,三个流动工人出现在桥上,站在那里长时间地看着我们,看着艾瑞卡和我。他们是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和一个少年,也许是祖父、父亲、儿子关系,穿着破破烂烂的工作服,后来其中一个用西班牙语说了句什么,那个巡夜的回答了他们。我看到他们的脸朝下看着,巡夜的脸朝上看着(天空很蓝),先寒暄了几句后开始交谈起来。三个流动工人和那个巡夜人都很健谈。起先,好像是一问一答,接着像是闲聊起来,三个人坐在桥上,一个流浪汉站在桥下,进行着简单的对话,我们几个,史蒂夫、艾瑞卡、休和我像天鹅和鸭子一般洗着澡,游来游去,期间谈话继续进行着,我们这样理论上是避开这场西班牙语的谈话,但那只是目标的一部分,主要是艾瑞卡和我成了他们视觉享受和憧憬的源泉。可是那几个人很快就走了(不等我们从水里出来),他们说了声再见,当然这句西班牙语我能听得懂,巡夜人也向他们说了再见,此事到此为止。

那天晚上吃晚饭时,大家喝得酩酊大醉。我也喝醉了,但还没有醉到像别人那种地步。我记得休大声地喊着暴君、暴君,我记得艾瑞卡挨着我坐在长桌边,抓住我的下巴在我嘴上吻起来。

我敢肯定就要发生不祥的事情了。

我对巡夜人说我们该上床睡觉了,他没理我。他说个不停,糟糕的英语中混杂着法语,谈论着一个在胡西雍失踪的朋友。你正好可以找找朋友,休说,跟陌生人喝喝酒。你们不是陌生人,巡夜人说。后来他们全都唱起歌来,休、艾瑞卡、史蒂夫和那巡夜人,我想他们唱的是一首摇滚歌曲。过了会儿,那两个跟我们一块儿干活的西班牙人来了。我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叫来的。这回我一个劲儿地想:不祥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可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儿,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阻止它,除了拉着那个巡夜人去我的房间跟他做爱、说服他睡觉。

这时汉斯从自己屋里走出来,晚饭后不久他和莫妮可老早就上床了,他让我们别这么闹了。我记得他这样出来警告了好几次。汉斯打开门,逐一盯着我们,说太晚了,这么闹他老睡不着,我们明天还要工作。我记得没有任何人理睬他哪怕一丁点儿。他出来时大家说好的,好的,汉斯,我们这就不闹了,可是等到门一关,立刻又喊叫大笑起来。然后汉斯又打开门,裸露的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贴身内裤,金色长发乱糟糟的,他说聚会结束了,大家该马上各回各的房间。巡夜的站起来说:听着,汉斯,别那么白痴了,别这样。我记得休和史蒂夫大笑,或者笑汉斯脸上的神情,或者笑他的英语句子说得很别扭。汉斯站了片刻,满脸茫然,接着开始咆哮起来:你够放肆啊?说了这句后就向巡夜的冲来。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完全有条件详细地观察他,一个半裸巨人以几乎奔跑的速度穿过房间直接向我可怜的朋友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