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9 遇见牧师(第7/13页)

到这顿饭结束,我们都没有真正交谈过,直到玛玛西塔“严肃地”——这个词似乎还不足以描述她的表情——撤走了餐盘,代之以一盘水果、三个杯子,以及一个巨大的陶罐。

“您喝过桑格利亚汽酒吗,弗雷泽夫人?”

我张开嘴要回答“是的”,但想了一想,回答说:“没有,那是什么?”桑格利亚汽酒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很受欢迎的饮料,我在学院聚会和医院的社交场合喝过很多次。但在现在这个时代,我确信它在英格兰和苏格兰是陌生的,来自爱丁堡的弗雷泽夫人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桑格利亚汽酒的。

“葡萄酒和橙汁以及柠檬汁的混合饮料,”劳伦斯·斯特恩解释道,“加了香料,端上来的时候或热或冷,取决于天气状况,最舒适健康的一种饮料,是不是,福格登?”

“哦,是的,最令人感到舒适。”还没等我找到自己的杯子,神父已经喝完了他的那杯,并在我还没有咽下第一口之前就伸手去拿酒罐。

味道是一样的,同样的甜甜的、撕裂喉咙的味道,我产生了短暂的错觉:我回到了第一次喝到它的聚会上,跟一个吸大麻的研究生和一位植物学教授坐在一起。

跟斯特恩关于他收藏的谈话和福格登神父的举动加深了这种错觉。几杯桑格利亚汽酒下肚后,神父站了起来,在餐具柜里翻找了一番,取出一个陶土大烟斗,他往里面装满一种气味强烈的药草,用一根纸捻点燃,然后开始吞云吐雾。

“大麻?”斯特恩看着药草问,“告诉我,你发现它对消化过程有作用吗?我听说是这样,但大麻在欧洲大多数城市是没法获得的,所以我没有第一手的效果观察。”

“哦,它对胃来说最合适最舒服。”福格登神父对他说。他吸了一大口气,含了一会儿,然后呼出长长的、朦胧的气,刮起了一股柔和的白烟,飘浮在低矮天花板附近的薄雾之中。“你回家的时候我送你一包,亲爱的朋友。你说,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你和你救的这位遭遇海难的女士?”

斯特恩解释了他的打算。休息一夜之后,我们就步行到圣路易斯·杜诺德村,从那里看看是否有渔船能载我们去三十英里外的海地角。如果没有,我们就只能走陆路去最近的港口勒卡普角。

神父的粗眉头紧挨在一起,对着烟皱起眉头:“嗯?好吧,我估计没有太多的选择,是吗?不过,你必须小心,特别是如果你走陆路去勒卡普角的话,马鲁人,你是知道的。”

“马鲁人?”我困惑地瞟了一眼斯特恩,他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这是真的。我往北穿过阿蒂博尼特河谷时确实遇到过两三个小队的马鲁人,他们不来骚扰我,虽然——我敢说我看起来比他们弱。可怜的人,马鲁人是逃跑的奴隶,”他向我解释,“逃离了主人的虐待,躲进偏僻的深山,藏在丛林中。”

“他们可能不会找你们麻烦。”福格登神父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发出低低的嘬吸声,屏住一阵子,然后不情愿地将它喷出来。他的眼睛明显变得充血,他闭上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相当困倦无神的眼睛打量着我,“她看起来不值得一劫,真的。”

斯特恩看着我咧嘴一笑,然后迅速抹去微笑,仿佛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得体。他咳嗽了一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桑格利亚。神父的眼睛在烟斗上方闪烁着,如同雪貂的眼睛一般鲜红。

“我觉得我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我往后推开椅子,“也许能有点水让我洗把脸?”

“哦,当然,当然!”福格登大喊着。他站起来,摇摆不稳,漫不经心地倒出烟斗里的烟灰,放回餐具柜。“跟我来。”

相比起来,院子里的空气新鲜又充满活力,尽管它闷热潮湿。我深深地呼吸着,饶有兴趣地看着福格登神父摸索着在角落的喷泉里打了一桶水。

“水从哪里来的?”我问,“那是个泉眼吗?”石槽内壁上附着绿色水藻,可以看到柔软的卷须懒洋洋地漂动着,很明显有某种水流在动。

斯特恩回答了我:“是的,这里有几百个这样的泉眼。据说其中一些泉眼里住着鬼魂——但我不认为你会相信这种迷信说法,是吧,神父先生?”

福格登神父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把半满的桶放在池沿上,眯着眼睛看向水里,试图把眼神凝聚在一只游弋的银色小鱼身上。“啊?”他含糊地回答,“哦,没有鬼魂,没有。还有——哦,对,我忘记了。我有件东西要给你。”他走到安在墙上的一个壁橱那里,拉开裂了缝的木门,拿出一个用没漂白的粗棉布包起来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到斯特恩的手上。

“上个月的一天它出现在泉眼里,”他说,“被正午的太阳晒到后它就死了,我把它拿了出来,恐怕它被其他的鱼啃掉了一丁点儿,”他怀着歉意说,“但还是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