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9 遇见牧师(第9/13页)

“哦,我完全忘了!你需要换衣服,对不对,弗雷泽夫人?”

我低头看看自己。我穿的裙子和衬衫很多地方都刮破了,很不像样,并且在浸泡过海水和沼泽泥浆之后,就连在福格登神父和劳伦斯·斯特恩这样要求不高的人眼里也是无法入目的。

福格登神父转向那位木偶人。“我们有能给这位不幸的女士穿的衣服吗,玛玛西塔?”他用西班牙语问,看起来有些犹豫,微微地摇晃着身子,“也许,一件裙子——”

那女人冲我露出牙齿。“对这样一头牛来说它们太小了,”她也用西班牙语回答,“非要给的话,把你的旧袍子给她。”她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我缠结一团的头发和满是泥痕的脸。“来吧,”她用英语说,转身用后背冲着我,“你洗一下。”

她把我领到房子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在那里她给了我两桶新打上来的凉水,一条破旧的亚麻毛巾,一小盒散发着强烈的碱液气味的软皂。她还给了我一件破旧的灰色长袍和一条绳带,然后再次对我露出牙齿,并用西班牙语快活地说:“把你手上的血洗掉,杀害基督的婊子。”随后便离开了。

她走之后我怀着相当轻松的心情关上了院子的门,更加轻松地剥下又黏又湿、肮脏不堪的衣服,并在冷水和没有梳子的情况下收拾整理了我的头发。

裹在福格登神父宽大的袍子里,我的穿着是得体的,虽然有些奇怪。我用手指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心里思量着这位奇怪的主人。我并不确定神父对大自然古怪的亲近是某种形式的痴呆症,抑或是长期酗酒和大麻中毒的副作用,尽管如此,他看起来心地温柔、善良。他的仆人——如果她是的话——是另外的问题了。

玛玛西塔让我更加紧张。斯特恩先生说过他打算下山到海边去洗澡,我很不愿意回到房子里去等他回来。还有很多桑格利亚汽酒没喝完呢,我怀疑福格登神父——如果他还清醒的话——此时无法保护我免受那位“蛇怪”的瞪视。

尽管如此,我不能在外面待一个下午,我很累,至少要坐下来,虽然我更希望能有一张床睡上一个星期。我所处的小院子里有一扇门通往房子里面,我推开它,走进昏暗的室内。

我进入了一个小卧室。我环顾四周,大为惊奇。它看起来不像是这所拥有斯巴达式主室和破旧庭院的房子的一部分。床上摆着羽毛枕头和用柔软的羊毛制成的红色床罩。四把巨大的带图案的扇子像明亮的翅膀覆盖在白石灰粉刷的墙壁上,蜡烛插在桌子上一个枝状的黄铜烛台里。家具很简单,但制作精良,并用油打磨出一种柔和的深色光泽。一个条纹棉制成的帐幕挂在房间的尽头,它被拉开了一半,我可以看见一排排的衣服挂在它后面的挂钩上,色彩柔和,如彩虹般缤纷。

这些一定是埃尔梅内吉尔多的衣服,福格登神父提到的那个人。我走近去看它们,赤裸的双脚走在地板上寂静无声。这个房间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但十分安静,没有人居住的痕迹或感觉。这个房间没有人住。这些衣服很漂亮,有丝绸和天鹅绒的,云纹和缎面的,奶油纹和平绒的。即使只是死气沉沉地挂在这里的挂钩上,它们也有一种动物皮毛般的光泽和美丽,那是某些生命的本质在上面流连。

我摸了摸一件紧身胸衣,紫色天鹅绒上绣满了银色的紫罗兰,中间缀着珍珠。这位埃尔梅内吉尔多的身形娇小,并且苗条——有几条裙子带有褶裥花边和巧妙地缝在紧身胸衣里的衬垫,营造出半身塑像的错觉。这个房间虽然并不奢华,但非常舒服;这些衣服华丽夺目,完全可以出现在马德里的宫廷里。

埃尔梅内吉尔多已经不在了,但房间似乎仍然住着她。我碰了碰一件孔雀蓝的袖子作为告别,踮着脚尖走了出去,让这些衣服继续留在它们自己的梦里。

我发现劳伦斯·斯特恩坐在房子后面的阳台上,俯瞰一片长着芦荟和番石榴的陡峭斜坡。在远处,一座隆起的小岛坐落在一片闪烁着绿松石光泽的海水中央。他礼貌地站了起来,冲我鞠了一躬,一脸惊喜。“弗雷泽夫人!我必须说,你大变样了,神父的袍子你穿起来比他更合适。”他对着我微笑,淡褐色的眼睛传递着奉承的赞美。

“我希望在没有污垢的情况下有更多机会这样做,”我在他让给我的椅子上坐下,“有什么可以喝的吗?”椅子之间快要散架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大水罐,水分在罐壁上凝结成大的水珠,沿着罐壁十分诱人地往下流。我渴了这么久,看到任何液体,脸颊都会自动地充满渴望。

“有更多的桑格利亚。”斯特恩说。他给我们俩各倒了一小杯,然后小口抿着自己的那一杯,发出享受的叹息声。“希望你不会认为我酗酒,弗雷泽夫人,但在乡间跋涉数月,除了水和奴隶们的粗朗姆酒外什么都喝不到——”他幸福地闭上眼睛,“仙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