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物观察(第24/26页)
5月21日,在英国水兵的武装押送下,华尔被捆绑着押下英军旗舰CHESAPEAKE号,步行穿过外滩前往美国领事馆,一路上观者如潮。在审判中,英国军方的一名海军上尉充当了公诉人,控告华尔非法卷入战争,破坏中立,并且非法“猎头”,诱惑和煽动军事人员擅离职守。
这些指控显然证据确凿,但令英美官方大跌眼镜的是,华尔全盘否认了该法庭的管辖权——因为,他并非美国公民,而是大清帝国的臣民。英国公诉人立即对这一拙劣的谎言表示嘲讽,美国领事也表示难以相信。
参加旁听的中国代表,此时微笑离座,向法庭呈交了一份中国外交部(总理衙门)文件,上面盖满了各种公章,明确无误地表明,华尔已经放弃美国国籍,加入中国国籍。在文件的最后,赫然还有大清皇帝的批示:“准奏”!
这自然是华尔的中国朋友的杰作。毕竟,中国官方和商人们已经在洋枪队身上倾注了大量的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如果华尔被判有罪,就有可能会转到美国国内服刑,洋枪队将被迫解散,上海除了区区900人的英军和1000人的法军外,将无兵防守。
面对这个只会说英语的大清臣民,美国领事只好宣布当场释放。但英国人窝了一肚子的火,华尔一走出美国领事馆,英军就将他再次逮捕,再度招摇地穿过热闹的外滩大街,押回英国旗舰。
逃走
何伯和华尔私下谈判,要求华尔停止军事冒险、解散队伍并永不再招募英军逃兵,只要答应,就能立即释放他。但华尔只保证不再招募英军逃兵。两人大吵一架,华尔被继续监禁。
何伯有个绰号,叫“好斗的吉米”(Fighting Jimmie),但这次,他的处境并不妙。如果中国政府出面要人,他毫无办法,只有放人。他唯一的选择是,在中国政府开口前,派遣英军立即占领松江,遣散洋枪队,甚至不惜武力镇压,以免洋枪队的冒险家们再度跳槽投奔太平军,酿出更大的麻烦(洋枪队后来果然集体跳槽“投敌”)。
杨坊通过谍报得悉了何伯的计划,立即向松江发出了警报。洋枪队将城防移交给清军,全部人马则扼守到城外一个战略据点,抢修碉堡,拓宽护城河,增设拒马等防守工具,还架起了大炮,严阵以待。
两天后,800名英军在离据点两英里处登陆,发现洋枪队已经准备鱼死网破,英军不敢造次,没放一枪一弹,撤回了上海。
华尔其实并没有被关押在军舰的禁闭室里,而是被软禁在一个相当舒适的舱室内,每天还有一个小时的会客时间。吴煦和杨坊派了两个美国人天天来探他,趁看守不注意的时候,用手势、记号、点头和少量耳语一点点沟通,华尔终于恍然大悟:随后的三天都将是月黑之夜,涨潮时分,将有条小舢板划经华尔舱房一侧,只要华尔能跳下水,舢板上的人就能将他救出。
这对华尔并不难:他的囚室窗户相当宽敞,而且没有任何窗条,加上已经初夏,天气闷热,平时都开着窗。
第二天晚上,当军舰上的钟敲四响时,一个身影跃入了水中。接应的舢板上闪了两下手电光,华尔这位优秀的游泳者,在涨潮的帮助下,很快就上了舢板。英国军舰立即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跳海”和“犯人逃跑”的呼喊声四起,英军还向水中胡乱地开了几枪。营救者是十分细心的,他们足足动用了30多条舢板,在军舰边上团团转,掩护着华尔迅速地脱险,在浦东上岸躲藏。
何伯派出了大队人马沿江搜索。华尔在杨坊一个朋友家猫了一天一夜,待风声过后,躲在一艘满载白菜的小帆船里悄悄回到了松江。
回到松江后,华尔立即给何伯送了封信,并非是挑衅,而是希望两人能在英军旗舰上举行一次平等的“男人对男人”的会谈。
一场差点酿成军事冲突的“猎头”风波,总算平息了。英军曾经是上海滩掌握枪杆子的唯一老大,现在也只好接受洋枪队这一竞争者的出现。
美国内战蔓延到大清
1860年代,东西方两个大国中国和美国,都在上演着血腥的内战:太平天国战争(1851-1864)和美国南北内战(1861-1865)。
在中国内战中指挥着洋枪队的华尔,此时不得不分神考虑祖国的召唤。因为英国方面支持美国南方邦联,英美两国持续紧张,第二次英美战争一触即发,而华尔是在远东地区唯一能抗衡英军的美国人。
这期间,一艘名为特伦特号(Trent)的英国邮轮,差点点燃了英美之间的战火。1861年11月7日,特伦特号驶离哈瓦那,船上载着两名特殊客人:美国南方邦联的代表詹姆斯?梅森(James Mason)和约翰?斯利德尔(John Slidell),他们计划前往欧洲定购武器和战舰。这时,北方军队正在战场上连连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