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宦官横卧权力之榻的时代(第14/16页)

明神宗赋予宦官威权,其实就是出于权力掣肘的目的。一方面,抬高宦官的地位可以打击压制那些不听话的文官;另一方面,派到地方去的矿监、税使就像皇帝伸展到权力结构中的“触角”。作为坐镇权力中央的皇帝,他不可能完全了解全国各地的情况,而他又担心自己被蒙蔽。所以皇帝只好去寻找心腹之人来监视臣民的活动。宦官特务也由此成为明朝政治的一大特色。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二月,万历皇帝派御马监太监陈奉到湖广(今湖南、湖北一带)地区征收店铺税,同时兼采办兴国州矿洞丹砂以及钱厂铸钱之事。

陈奉深入地方以后,胡作非为,仗势虐害百姓。他往往借口巡历,鞭笞官吏,抢劫行旅。陈奉待了五个月,就让当地老百姓恨不得食其肉、拆其骨。实际上,陈奉在地方祸害的不只是老百姓,还损害了地方官僚和士绅商人的利益。

明朝宦官在聚集财富上很有办法,不光那些握有实权的宦官能够大捞特捞,就是普通宦官也生财有道。在明朝宫廷内部设有许多内库,类似于皇家的专用小金库。这些小金库“专受四方任土之贡”,而这些来自地方的贡品都是皇家所需的必需品,其价值尤为可观。内库通常是由宦官掌握,各省解送内库的实物也是由宦官检验,认为质量合格才能入库,否则就拒绝接收,解送人员就会长期滞留在北京而不能完成任务。因此要想顺利完差入库,就必须贿赂这些宦官。此外,宦官还可以利用其他种种名目肆意勒索。

而宫中那些并无特权的宦官也可以利用宫中举行庆典或者兴建大的工程项目之时通过克扣或冒领钱物来满足自己的贪欲。时人沈德符曾指出:“修建皇家住所(宫殿),同样的工程要比民间多花费数百倍。我曾经听说乾清宫的窗槅坏了一扇,估价至五千金。扣除宦官的侵削和部吏员的回扣,真正用于维修的钱并不多。”

宦官们深居皇宫大内,他们的行为基本上不受外廷官员的监督和约束,他们的贪污手法也极其隐蔽。陈奉在没有被派往湖广地区之前,是宫中的御马监奉御。这是个非常有油水可捞的宦官职位。在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中,御马监和司礼监一样都是极其重要的部门。这个职务可不光是管辖养马人员,同时还统领御马监人员组成的禁兵。由此可见,陈奉在皇宫大内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在陈奉还没有到达湖广地区之前,当地的部分官员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地方官员之所以抵制矿监、税使,主要还是“抽水机原理”的效应。虽然到地方采矿收税的宦官都是由皇帝委派的,但皇帝自己也是个冤大头。权力管道抽上去的“金水银水”没有汇入帝国财政的水库,抽取的水在向上流的过程中,已经被宦官截留了,并且截的是主流,皇帝到手的只是十之二三的支流。

其实懂得“抽水机原理”的皇帝不在少数,万历也不傻,只是他为钱所困。在他感觉命不久矣的时候,他也曾提出废除矿监税使,这说明他看到了问题的本质。朱元璋当年就看透了这一点,他认为“(矿)利于官者少,损于民者多,不可开”。也就是说,开矿对于官府来说好处不大,却会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官府得不到好处,那么官员得到的好处也就有限。老百姓得不到好处,还要承受伤害。在这种利益计算过程中,地方是只见付出不见回报,而十之七八的利益都落到了矿监的私人腰包里,朝廷得到的是很少一部分,当地百姓还要承受损害。

明摆着是贴钱的买卖,可又无权拒绝。因为到了万历皇帝这里,开矿成了一项政治任务。太监成了皇帝的权力经纪人,替皇帝去开矿捞钱。主奴之间达成了利益分肥的默契,官员即使心有不满也说不得,皇帝根本听不进去他们的建议。

等到矿监陈奉来到地方后,那些试图发动本地名流和民众去堵“抽水机管道”的地方官员就成了宦官打击报复的对象,其罪名就是“阻挠开矿”。宦官本身是不具有正式权力的。他们的权力主要还是来自皇帝给的“马甲”。一个聪明的宦官,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纳入到皇帝的权力庇护下。

陈奉在这里就是这么干的。开矿是皇帝指示的政治任务,那些地方官员和老百姓阻挠开矿就是反对皇帝。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是要人命的。这种动辄上纲上线的做法是官家社会的通用规则。

湖广当地的一些官员委托科道官告御状,以此攻击矿监,但却毫无效果。

明神宗对那些没完没了的奏章感到非常厌恶,他曾经很多次地谴责那些上奏的科道官员,迫使他们提出辞职。而对于陈奉递交上来的弹劾当地官员的奏章,他都会认真对待,要求内阁及时拟定处罚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