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阙斋读书录卷八(第10/11页)

《江南西道观察使赠左散骑常侍太原王公墓志铭》。

以江南西道观察使,特叙一段于中以为主峰,余则叙官阶于前,叙政绩于后,章法变化。为王公作神道碑,又作墓志铭,二文无一字同。观此知叙事之文,狡狯变化,无所不可。神道碑于叙官阶逐段叙其政绩,此篇首先将官阶叙毕,然后申叙居某官为某事。“征命拜中书舍人”:拜中书舍人,与除江西南道观察使事迹,即叙于官阶之下,与神道碑同一位置,有变有不变也。“丞相闻问语语验”:闻其言而问之也。“以其诳匈渔利,夺编人之产”:诳,欺也。匈,求也。以二者渔利。编人,谓户口编列版籍。《相如传》云:“非编列之民。”“钱余于库,米余于廪”:二句同神道碑。“公之为拾遗”:篇首已叙官阶,此下再申叙事迹。此等蹊径于文体为已卑,王介甫多学之。“旬岁皆称其便”:旬,遍也。周,一岁也。旬月,周一月。旬日,周天干之十日也。“铭”:用韵法创见。“我最其迹”:考“成有殿最”,“最”字本此。《韩宏碑》“最功定次”亦如之。

《殿中少监马君墓志》。

情韵不匮。凡志墓之文,惧千百年后谷迁陵改,见者不知谁氏之墓,故刻石以文告之也。语气须是对不知谁何之人说话,此文少乖,似哀诔文序。

《南阳樊绍述墓志铭》。

道路所遇及器物门里杂铭二百二十句:谓山水泉石诸古迹皆可为铭。“然而必出于已”节:退之言属文,皆亲切有味。“于辞于声天得也”:若叙知声如叙其于辞,则冗长不警拔矣。前半叙其文辞,铭辞亦专赞其辞,而此言其于声云云。警绝。“后皆指前公相袭”:公心之所安,而昭彰无疑者。《诗》“公然来思”、《左传》“贿赂公行”,意皆如此。

《中大夫陕府左司马李公墓志铭》。

“王孙道明唐初以属封淮阳王”:天潢族属。“景融亲益疏不王”:于亲属益疏远也。“鲁公真卿”:不称姓,古法。“尹惭其廷中人曰”:言对廷中人有惭色。“拾掇三年,无所得”:言摭拾其罪过不得。“是与其故,故得用”:言与宰相为亲故。“词愈下而微,既极复飞”:言王封后累世式微也,言穷极无家。

《故幽州刺史判官赠给事中清河张君墓志铭》。

“奏君名迹中御史选”:谓声名行迹也。“发半道”:谓张君行至中途。“轹蹙我事,无庸杀”:戒张御史戒其徒。“君出门骂众曰”:著语极精神。“其友侯云长佐郓使”:郓于范阳相去不千里。“世慕顾以行”:东有所慕,西有所顾,犹瞻徇也。噎喑,犹嗫嚅不敢出声也。

《河南府法曹参军卢府君夫人苗氏墓志铭》。

“其族世所谓甲乙者”;崔、卢,唐世所称巨族。甲、乙犹云第一、第二也。“有携有婴”:携,牵以行也。婴,在抱也。

《故贝州司法参军李君墓志铭》。

李翱善为文,故公此首尤矜慎。稍变其豪横之气,而出以瘦劲。“圹于丁巳”:掘坎也。“坟于九月丁酉”:四周圆卑,中隆起也。“窆于丁卯”:下棺也。“翱其孙也,有道而甚文,固于是乎在”:收处绝疏古,化去笔墨痕迹。

《处士卢君墓志铭》:“贵兮富兮,如其材得何数兮。”

材应得之,贵富不足数也。

《虢州司户韩府君墓志铭》。

凡墓志之文以告后世,不知谁何之人。其先人有可称则称之,其身无可称则不著一语可也。此文合法。

《女拏圹铭》。

“愈之为少秋官”:替代语,破文体。“言佛夷鬼”:自然沉痛。

《乳母墓志铭》。

铭者,自名也。自述先祖之德善行义,刻之金石,长垂令名,故字从金从名,不必有韵之文而后为铭也。观《孔悝铭》可见亦有先叙事迹,后更为铭诗者。欲使后世歌颂功德,故诗之也。别有铭相警戒者,如《金人铭》《十七铭》之类,为数语便于记诵,亦昭著使垂不朽,既自警,亦警人也。又六朝人遇山水古迹,多为铭,亦刻石,使众著于耳目之义。总之,铭也者,垂后著名之通称,不分词之有韵无韵,亦不分文之为颂为箴也。

《瘗砚铭》。

“复其质,非生死类”:归于土,故曰复质。“全斯用,毁不忍弃”:谓全时则用之。

《毛颖传》。

东坡诗云:“退之仙人也,游戏于斯文。”凡韩文无不狡狯变化,具大神通。此尤作剧耳。

《送穷文》。

“傲数与名”:名数皆学之粗迹。“文穷不专一,能怪怪奇奇,不可时施,只以自嬉”:四语足尽韩文之妙。“不可时施”:言不可施于时。“企足以待,寘我仇冤”:言我企足以待彼,而彼寘我于冤仇也。“子知我名,凡我所为,驱我令去,小黠大痴”:四句错杂成文,“驱我令去”句,当在“凡我所为”之下。“惟乖于时,乃与天通”:精语惊人。“携持琬琰,易一羊皮。饫于肥甘,慕彼糠糜”:琬琰、肥甘,谓百世不磨之名。羊皮、糠糜,谓遇时之浮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