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六(第7/10页)
江北浦口大营失利后,六合、天长、仪征相继不守,和帅奏明以张殿臣统六千人渡江剿之。陈玉成久称悍贼,若张殿臣能歼除此股,则淮南江北,事或易了。润公不出,自是天理人情之至。惟胜帅总统皖事,不知迪庵能伸缩自由,不受牵掣否?设有为难之处,非润公不能扶助而安全之也。
胡伯母处,阁下有挽联否?拙联亦颇阔,但嫌似墨卷耳。近又作湖口水师昭忠祠联云:“巨石咽江声,长鸣今古英雄恨;崇祠彰战绩,永奠湖湘子弟魂。”出句自寓感慨,对句寓奖于哀,此不似墨卷矣。又塔忠武祠联云:“大勇却慈祥,论古略同曹武惠;至诚相许与,有章曾荐郭汾阳”。阁下看去得否?
与鲍春霆 咸丰八年九月二十日
足下数年以来,水陆数百战,开府作镇,国家酬奖之典,亦可谓至优极渥。指日荣晋提军,勋位并隆,务宜敬以持躬,恕以待人。敬则小心翼翼,事无巨细皆不敢忽;恕则凡事留余地以处人,功不独居,过不推诿。常常记此二字,则长履大任,福祚无量矣。
与李希庵 咸丰八年九月二十日
迪公处兵力虽强,而断不可分。分则力单,且无统领之才,一败则大势为所掣动。仆已飞缄告迪庵与温甫,望阁下更详言之。贱躯粗适,惟目力日眵,癣疾大发,难以调养遽痊。盖老态渐增也。
与李迪庵中丞 咸丰八年九月二十一日
安庆之事,当易得手。若能先破安庆,则杨、彭水师可由枞阳河以达桐城,并可由运漕河以达巢湖而抵庐州。贵军能与水师处处相依,米粮、子药庶几易于运解。若全由潜、舒等处陆运,军行终不免于濡滞。敝处因闽中无米,又无河运,日内亦大费周章。今年勇夫病者极多,九舍弟带千五百人来建昌,途中又病二百人告假归矣。贵军病者尚不多否?念念。
宝勇在建昌者四营共千七百人,官帅调赴九江换防,须令全数拔营赴浔。宝勇近日声名平常,建昌绅民怨之。即患骚扰地方,而骄惰气习,亦似不可复振。且今秋在建昌病死者至四五百人之多,又可悯也。
与罗少村 咸丰八年九月二十六日
足下俊迈之骨,深远之识,方今四方多虞,计必不能久处囊中。窃以先哲经世之书,莫善于司马文正公《资治通鉴》。其论古皆折衷至当,开拓心胸。如因三家分晋而论名分,因曹魏移祚而论风俗,因蜀汉而论正闰,因樊、英而论名实,皆能穷物之理,执圣之权。又好叙兵事所以得失之由,脉络分明;又好详名公巨卿所以兴家败家之故,使士大夫怵然知戒。实六经以外不刊之典也。阁下若能熟读此书,而参稽三通、两衍义诸书,将来出而任事,自有所持循而不至失坠。叨在知爱,辄忘其愚陋,妄贡区区。
致胡官保 咸丰八年九月二十九日
接岳阳舟次惠缄,敬悉扶奉灵榇八月杪安抵里门,至以为慰。日内酬接纷繁,悲喜交集,冗忙之状,抑可想见。犹闻荩怀,刻刻不忘天下至计,鄂中军民暨杨、彭、二李并敝处事件,时切萦虑。襟抱之宏,风谊之笃,金石可穿。岂仅吾党数人次骨而已!
张凯章一军于二十四日拔营由杉关入闽。萧军二十七八拔营由广昌石城入闽。洋口之匪为周天培所破,现已归并顺昌,数不满万,土匪居多。汀洲之贼,亦甚散漫无纪。闽境山多水寒,米贵异常,贼之死于无食,死于地气者,动以千计。沿途狼藉,无人掩瘗。现在州县次第收复,贼党无心恋闽,将告肃清,实不尽由官军之善战也。
敝军自抵建昌,病者极多。张营二千七百,病者近八百人。吴营一千三百,病者逾四百人。不知入关以后,气候更复何如?日夜焦虑。九舍弟以二十六日抵建,所部撤去其半,带千二百人来此。鄂中八、九、十月饷尚未见到,日内枯涸特甚,已缄商骆帅。湘省请益万金,虽恃季公内应,未知果允否也?“讨贼则可,服官则不可”,义正辞严,何能更赞一语?惟今日受讨贼之任者,不若地方官之确有凭藉。晋、宋以后之都督三州、四州、六州、八州军事者,必求领一州刺史。唐末之招讨使、统军使、团练使、防御史、处置应援等使,远不如节度使之得势,皆以得治土地人民故也。叨在道义知交之末,万不敢以夺情服官,奉浼强起。然离土地人民而以奉使自效,则介而离山,砀而失水,亦恐不足发抒伟抱,尚望熟思而审计之。尊体素非甚强,年来提振支撑,不无亏伤。及此庐居少暇,保啬珍护,慎惜天下之躬,以副中外之望。幸无多分忧虑,致违葆练。
与彭雪琴 咸丰八年十月初一日
仆观作古文者,例有傲骨,惟欧阳公较平和。此外皆刚介倔强,与世龃龉。足下傲骨嶙峋,所以为文之质恰与古人相合。惟病在贪多,动致冗长。可取国朝《二十四家古文》读之,参之侯朝宗、魏叔子以写胸中磊块不平之气,参之方望溪、汪钝翁以药平日浮冗之失。两者并进,所诣自当日深,易以有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