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59/87页)

吉勒一定全心认同,但不动声色。“第二呢?”

“神父普遍从穷苦农人手中收取什一税,生活奢侈,该尽的神圣职责却不去尽。”这一点惹得最虔诚的天主教徒也怨声载道。

“你说这些,可要被关进大牢的。你竟敢在我家里宣扬这些异端邪说?”吉勒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虽然装得不像,但不知怎的,还是叫人害怕。

西尔维壮着胆子说:“爸爸,不用假装了,他知道咱们的身份。”

吉勒大怒:“你告诉他了?”他壮硕的大手攥成拳头。

皮埃尔急忙说:“不是她告诉的。显而易见。”

吉勒涨红了脸。“显而易见?”

“只要留心观察——府上该有却没有的东西。床头没有挂十字苦像,门边没有供奉圣母的神龛,壁炉架上没有挂圣家庭像。太太的裙子上没钉珍珠——几颗珍珠的钱您并不是出不起。女儿只穿棕色外衣。”他迅速一伸手,抢过纪尧姆压在手下的书,打开来说,“主日上午还在家里读法语的《马太福音》。”

纪尧姆第一次开口:“你要揭发我们?”他一脸惊恐。

“不,纪尧姆,我没有这种打算,不然直接就带城守上门来了。”皮埃尔转头直视吉勒,“我想加入你们的行列,我想成为新教徒,我还想娶西尔维为妻。”

西尔维说:“爸爸,求你答应了吧。”她跪在父亲身前。“皮埃尔爱我,我也爱他,我们会非常幸福的。皮埃尔还会和我们一道传播真福音。”

吉勒松开拳头,脸色也正常了。他问皮埃尔:“你愿意?”

“不错,倘若你们接纳我。”

吉勒瞧着妻子,伊莎贝拉几乎不易察觉地一点头。皮埃尔暗想,无论表面如何,她才是一家之主。吉勒露出笑脸,这可着实少见。他对西尔维说:“那好。嫁给皮埃尔吧,愿上帝为你们的结合赐福。”

西尔维跳起来,先拥抱父亲,又热烈地亲吻皮埃尔,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欢呼,是圣母院外等待的人群。皮埃尔说:“他们也赞许咱们的婚事呢。”一屋子人都笑了。

他们凑到窗边,正好看到广场。婚礼仪仗队正缓缓走过高台。打头的是御前侍卫队,俗称“瑞士百人队”,袖口是双色条纹,头盔上插着翎羽。皮埃尔向下望的时候,长长的乐手队伍正走过来,有的吹笛,有的敲鼓;乐队之后跟着大臣,每个人都穿戴一新,远远的一团红、金、亮蓝、明黄、淡紫交相辉映。西尔维兴奋地嚷:“皮埃尔,这好像是为咱们庆祝呢!”

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原来是各位主教来了。只见他们手捧镶珠宝的十字苦像和盛放圣髑的灿烂金匣。皮埃尔认出了夏尔枢机,只见他身披红袍,手里捧着镶满宝石的金圣爵。

总算盼到了新郎——十四岁的弗朗索瓦太子一脸张皇失措。他瘦小体弱,纵使衣帽上镶满珠宝,看起来仍不像一位国王。和弗朗索瓦并肩而行的是纳瓦尔国王安托万,波旁家族之首,也是吉斯家的劲敌。皮埃尔猜测,安托万受此殊荣是为制衡吉斯家而有意为之,兴许正是向来精明仔细的卡泰丽娜王后安排的。

群众一片沸腾:只见亨利二世国王和驰骋疆场的民族英雄疤面公爵一左一右,拥着新娘走来。

新娘一身纯白礼服。

“白的?”伊莎贝拉从皮埃尔肩膀后望去。守丧才穿白色。“她竟然穿白色?”

艾莉森·麦凯原本不赞成这身白礼服。按法国习俗,白色代表守丧;她担心白礼服会惹得百姓哗然,另外也衬得玛丽·斯图亚特愈发苍白。不过玛丽有股犟脾气,有时候固执己见,活脱脱是个十五岁少女,在衣着打扮上尤其如此。她说要穿白色,连讨论的余地都没有。

幸好奏效了。白丝绸映衬着玛丽的童贞纯洁,仿佛放出光来。白裙外面那条淡蓝灰色的丝绒披风映着四月的阳光熠熠生辉,仿佛圣母院旁波光粼粼的水面。拖裙是同样的料子做的,十分沉手;艾莉森对此有数:捧拖裙的女傧相共有两个,她就是其中之一。

玛丽头上戴着金冠冕,上面镶满了钻石、珍珠、红蓝宝石。艾莉森猜她一定迫不及待地脱下这死沉的玩意儿。她胸前垂着一块镶珠宝的硕大挂坠,她管这坠子叫“伟大的亨利”,因为是亨利国王的赏赐。

一头红发、皮肤雪白的玛丽仿若天使下凡,无人不为之着迷。她扶着国王的手臂缓缓走过高台,所到之处,观礼的层层百姓一阵欢呼,像掀起一波海浪,随着新娘向前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