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61/87页)
父亲也掩饰不住喜悦。他神色轻松、和颜悦色,这就等于是快活了。
纪尧姆态度酸溜溜的,这让西尔维猜到他对自己有意,没准暗中也筹划着提亲。唉,他迟了一步。要是没有结识皮埃尔,她也许会喜欢纪尧姆,毕竟他聪敏又严肃。可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怎么也不会觉得头上发晕、腿上发软,非坐下不可。
最叫她开心的是皮埃尔这天上午也由衷地高兴。他脚步轻快,不住地微笑,走过大学区圣雅克大街时,他不时取笑路人和建筑,逗得她开怀大笑。他也抑制不住订婚的喜悦。
她还知道,能同去新教礼拜,也令他开心不已。他不止一次地问她教堂所在,听她说不便透露的时候,他一脸失落。现在终于不用瞒着他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他炫耀一番。她为皮埃尔而自豪,盼着把他介绍给每个人。大家一准会喜欢他,但愿他也会喜欢他们。
他们出了圣雅克大门,进了郊区,不再沿着大路,而是走上一条不显眼的小径,朝林地走去。走出一百码,大路看不见了,就见到两个壮汉,一副守卫模样,不过没有佩带武器。吉勒对两人颔首,又用拇指一指皮埃尔说:“他是跟我们一起的。”一行人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皮埃尔问西尔维:“那两个是什么人?”
“他们遇见不认识的人就拦下。要是有人散步晃到这边来,他们就说这片林子是私有领地。”
“那林子是谁的?”
“林子归尼姆侯爵所有。”
“那侯爵也是教友?”
她犹豫片刻,认为对他不必再守秘密。“是。”
西尔维知道,新教徒中有不少贵族,和普通百姓一样,他们同样可能为此上火刑架,不过贵族有皇亲国戚撑腰,不论犯了什么罪都容易逃脱惩罚,异教罪也不例外。
几个人走到一间小屋前,看样子这是座废弃的狩猎小屋。下层的窗户上了窗板,大门四周杂草丛生,看样子多年没人走过。
西尔维知道,法国有几个新教徒居多的镇子,教徒在真正的教堂里公开礼拜,不过还是有佩带武器的守卫保护。巴黎不在此列。都城由天主教徒牢牢掌控,到处是依靠教会和王室为生的人,新教徒被视为眼中钉。
他们绕到背面,穿过侧面的一扇小门,进到大厅。西尔维猜想,曾几何时,这里曾为狩猎队伍摆上丰盛的宴席。如今的大厅寂静而阴暗,地上摆了一排排椅子和长凳,正对着一张铺白布的桌子。约有一百个教徒。和往常一样,朴素的陶盘里盛着饼,大壶里装着酒。
吉勒和伊莎贝拉落座,西尔维和皮埃尔也坐下了,纪尧姆则坐了一张单椅,面向会众。
皮埃尔对西尔维耳语:“这么说纪尧姆是神父?”
西尔维更正说:“牧师。不过他是暂时的,贝尔纳才是牧区牧师。”她指给他看:贝尔纳是个五十多岁的高个子,面容严肃,头发灰白稀疏。
“侯爵来了吗?”
西尔维环顾四周,瞧见了身材臃肿的尼姆侯爵。“第一排,”她低声说,“围着宽大的白领。”
“旁边那个是他女儿?披着暗绿色斗篷、戴帽子那个?”
“不是,那是侯爵夫人,叫路易丝。”
“好年轻。”
“二十岁,是续弦夫人。”
莫里亚克一家三口也在:吕克、让娜夫妇,还有儿子乔治,也就是西尔维的追求者。西尔维瞧见乔治瞪着皮埃尔,又是诧异又是嫉妒。看得出,他知道自己不是皮埃尔的对手。西尔维容许自己片刻的骄傲之罪。皮埃尔比乔治称心多了。
会众齐唱赞美诗。皮埃尔悄声问:“没有唱经班?”
“我们就是。”西尔维最爱亮开嗓子用法语唱赞美诗了。追随真福音,这是众多乐事之一。在天主堂,她觉得自己只是看演出的旁观者,但在这里,她可以参与其中。
皮埃尔称赞:“你嗓子真美。”
西尔维知道这是真话。事实上,她的歌喉悦耳动听,常常有犯骄傲罪之嫌。
随后是祷告和恭读经文,一律用法语,最后是领圣餐。饼和酒并不真是体与血,只是象征而已,这倒合情合理得多。最后,纪尧姆开始布道,大肆抨击教宗保禄四世的种种恶行。八十一岁的保禄狭隘保守,推行宗教裁判所,勒令罗马的犹太人佩戴黄帽,新教徒乃至天主教徒无不痛恨。
礼拜结束,大家把椅子大略摆成一圈,开始另一项集会。西尔维向皮埃尔解释:“这叫‘团契’。我们讲讲新闻,讨论各种各样的话题。女子也可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