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60/87页)
夹在这些王公贵胄之间,艾莉森微不足道,但她沐浴在好姐妹的荣光之中。从记事起,玛丽和艾莉森就常常憧憬各自的婚礼,而眼前的排场比想象的还要奢华,它证明了玛丽此生的意义。艾莉森喜不自胜,为这位朋友,也为自己。
新娘走到华盖处,新郎在这里等候。
新娘新郎并肩而立,滑稽的是,新娘显然比新郎高出一头多。人群间有些不安分的,跟着大笑起哄。一对新人跪在鲁昂总主教面前;画面没那么可笑了。
国王从手上退下戒指,交给总主教;婚礼仪式开始。
玛丽的声音清晰而明亮;弗朗索瓦怕被人嘲笑口吃,嗓音压得低低的。
艾莉森一下子记起初见玛丽,她那时穿的就是白裙。艾莉森的父母不久前死于疫病,她跟守寡的贾尼斯阿姨住在冷冰冰的房子里。贾尼斯阿姨跟玛丽的母亲玛丽·德吉斯是朋友,对方为表亲切,邀请这个孤女去和四岁的苏格兰女王一同玩耍。玛丽的房间里,炉火熊熊燃烧,到处是软蓬蓬的垫子和漂亮玩具,叫艾莉森一时忘了自己是孤儿。
她去得越发频繁。小小的玛丽很崇拜这个六岁的朋友,艾莉森则觉得自己逃开了贾尼斯阿姨家的阴冷气氛。这样快乐地过了一年,突生变故:玛丽得去法国。艾莉森伤心不已,这时玛丽初露王者之气,预示了长大成人后的性格:她发了一通脾气,非要艾莉森同去不可,最后果然如愿以偿。
海浪颠簸,两个人挤在一张铺上,夜里抱在一起相互安慰;日后遇到难事或是害怕,两人依然如此。几十个衣着五颜六色的法国人,嘲笑她们说苏格兰方言时喉咙里咕噜噜,她们握紧了手。万事万物都陌生得怕人,这时候轮到艾莉森来拯救玛丽了:帮她学说不熟悉的法国词,学做文雅的宫中礼节,夜里玛丽哭泣,她就不住开解。艾莉森知道,童年时这份无间情谊,两个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礼成。金戒指终于套在玛丽的手指上,总主教宣布两人结为夫妇,群众欢呼一片。
两名提着皮袋子的掌礼官掏出一把把钱币,向百姓扔去。群情沸腾,不少人跳起来抢,接着又蹲下身子抓抢漏掉的。广场远处的人群也跟着往前挤,推搡中有人大打出手。跌倒的被践踏,站着的被挤倒,受伤的尖叫喊痛。艾莉森目不忍视,但不少贵族宾客捧腹大笑,看这些平头百姓为几个散钱斗个你死我活。在他们眼中,这场面比斗牛还精彩。掌礼官撒光了钱袋子。
总主教朝圣母院走去,准备主持婚配弥撒。一对新人跟在他身后:他们都不过是孩子,如今被错误的婚姻所束缚,无望解脱。艾莉森跟在两人身后,替玛丽捧着裙裾。阳光照不到他们了,宏大的教堂里阴暗冰冷;艾莉森不禁沉思,生在王室之家,虽享尽荣华富贵,却独独不得自由。
西尔维和皮埃尔穿过小桥向南走去,一路上她紧紧搂着皮埃尔的手臂,像怕被人抢了去。她这辈子都要这样搂着他。他聪明伶俐,和父亲一样,性格又远比父亲宜人。他还风度翩翩:浓密的头发、淡褐色的眼珠、迷人的微笑。她也喜欢他的穿着打扮——新教徒不屑这种浮华的装束,但她却为之心动,对此她心中不无愧疚。
而她最爱的是他对真福音和自己一样的虔诚。他全凭自己思考,看穿了天主教司铎的害人说教。自己稍加指点,他就摸索到真理之道。他还甘冒生命危险,同自己一起前去秘密的新教教堂。
婚礼既成,群众纷纷散去,帕洛一家动身前往他们的教堂——新教教堂。这一次又多了一个皮埃尔·奥芒德。
婚事有了着落,西尔维又添了新烦恼。和皮埃尔同房会如何?几年前,她来月事的时候,母亲曾讲给她男女之事,至于个中感受,母亲却一反常态地扭捏。西尔维满心憧憬:皮埃尔的双手抚摸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他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看到他的私密部位。
她赢得了皮埃尔的心,但能不能拴住他一辈子?母亲说父亲连跟人打情骂俏都不会,不过有些男子婚后不久就冷落妻子,而皮埃尔呢,永远不愁没有女子投怀送抱。要让他像现在这样痴情于自己,她或许要费些心思。也许要仰仗他们共同的信仰,因为他们将要为传播福音同舟共济。
什么时候办喜事呢?西尔维盼着越快越好。皮埃尔提过,倘若母亲身体允许,想请她从香槟过来观礼。他言辞含糊,西尔维也不愿催他,她对自己如此心急感到害臊。
伊莎贝拉十分满意这桩婚事。西尔维有种感觉:妈妈也很乐意她嫁给皮埃尔。当然啦,不该这么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