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月至7月18日(第17/25页)

到施图德尼茨住处和贝恩特·穆姆及沃尔拉特·瓦茨多夫吃晚餐。汉斯·弗洛托特别把他的公寓借给施图德尼茨,我是席间唯一的女孩。有施图德尼茨的派对,气氛总是很热闹,他脑筋极快,舌锋如剑,最喜欢加油添醋,随时可以牺牲任何人。聊天时,我们笑得前俯后仰,我几乎都快抽筋了。这样的机会还真难得,对我有好处。

4月29日,星期六

一大早天气就很好。路格·埃森送我去乌发电影公司在城中心莱比锡街上的摄影棚,我打算去拿一些德国女演员的照片。我刚开始翻资料,警报便开始嚎叫,很快地,大家全被赶进一间又深又宽敞的地窖里;里面挤了500个人,全是乌发电影公司的职员。我坐在靠近入口的地方,旁边两个女孩忙着背诗,我则专心阅读塔布依夫人的自传《人们叫她卡珊德拉》。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灯光熄灭,但辅助发电机立刻开始运转。虽然这个公司显得极有效率,但想到我可能会被活埋在这里,而没人知道,仍令我极度沮丧。高射炮不断射击,炸弹不断在附近爆炸,几名护士拿着急救包到处穿梭,而且每隔十分钟就需要两位男士志愿去压气泵,送新鲜空气进地窖。

一小时后,空袭结束。我赶紧选了一批有漂亮脸蛋的照片,继续前往“德意志出版公司”,就是旺德夫尔兄弟以前打扫的地方;但该公司现在已变得一团糟,因为几个月前被几枚炸弹炸中。

这时空气里早已烟尘弥漫,令我的眼睛刺痛难忍。本想赶搭电车回办公室,但看见莱比锡街和毛尔街交叉口上的一个大炸弹坑,立刻作罢;一枚空雷刚在那儿爆炸,炸毁了电车轨道。坑洞大约有四米深、四米宽,四周的建筑都正烧得起劲。幸好当时是大白天,所以看起来还不算太恐怖。

我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办公室。这次轮到城里的行政中心遭到轰炸。经过我们办公室本来打算迁过去的卡尔斯巴德旅馆时,看见那里一片骚动。旅馆被三枚炸弹炸个正着,建筑本身已不复存在。我撞见神色惊惶的卡纳普太太,空袭时她和汉内莱·乌恩吉尔特躲在走廊右边那间地窖里,结果左边那间被击中,死了两个女孩,受伤的人也很多;后来听说工作人员花了48小时才把他们全部挖出来。汉内莱说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们甚至没时间感到害怕。隔壁那栋陆军人员办公的房子突然倒塌,压住几位站在街上抬水管的人,其中一个男人被困在里面好几个钟头,不断尖叫:“让我昏迷吧!”但没有人能够得着他。

我进办公室露了个面,立刻赶去玛莉亚·格斯多夫家吃午餐。在那儿碰见戈特弗兰德·克拉姆、巴格夫妇和其他人。后来汉斯—格奥尔格·施图德尼茨也来了;他说现在有一辆车停在威廉街上,等着载我们去普菲尔夫妇家。我们将在那里过周末。

大伙儿先走地下道,朝威廉街出发,但后来仍需走上地面,因为前方的路被炸毁了。安哈尔特车站的后方看起来一副凄惨样;今天早晨空袭期间,一辆燃烧得像把火炬的特快火车冲了进去,站里早已停了三辆火车等着离站,后来有两辆赶在被炸中之前开出去,但另一辆却被堵死了。

等大家终于走到威廉街,却得知并没有车子在那儿等。我们满怀希望地等了一阵子,最后决定搭火车。

结果在车站碰见布兰肯霍恩,背了个背包。他的心情极佳,因为刚从意大利回来,现在准备绕道去瑞士。我突然想起自己在忙乱之际,竟把塔布依夫人的自传留在售票亭柜台上,立刻引起大恐慌,因为那本书在德国是禁书!后来终于在售票亭那儿领回它,某位乘客捡到后还了回去,但同时我们却错过了两班火车。汉斯—格奥尔格开始打电话向他所有的朋友求救,最后终于有一位好心的助人为乐者出现,送我们去C.C.普菲尔家。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又喝了咖啡,全都是用一盏酒精灯烧的,燃料是古龙水,因为没有其他的燃料可用。

C. C.普菲尔家附近的别墅全都租给城内住处被炸毁的国外使节。我们住在阁楼里,因为其他房间全被西班牙人和罗马尼亚人占满了。

4月30日,星期日

和C.C.普菲尔雇用的两位俄国女佣长谈。其中一位24岁,在一次空袭中失去了丈夫和独子,如今孤零零一人留在世间。她人很好,很和善,有机会讲俄语让她很高兴;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未来看得很清楚,头脑十分冷静。另外那个女孩才18岁,穿着一身黑衣,围白围裙,每次别人跟她讲话,必定弯膝行礼;人长得极漂亮,就像是戏剧里的法国小女仆。她刚从基辅来,交谈时我们必须混杂俄语、波兰语、乌克兰语,不过却沟通无碍。扬斯费尔德宅邸内的仆役有如民族大会串:俄国女佣、德国厨子和护士、服侍外交官的西班牙人,加上一位法国仆役长;他支配所有的人,大家都尊称他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