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阿纳吉斯特:零(第8/11页)
(那样鲜活,我又想了一次,这个想法让整个网络为之一震,因为婕娃也在想这件事,还有达什娃,当时是雷瓦把我们拉回当前任务,他发出岩层断裂一样的巨响:傻瓜,如果你们不能集中精神,大家都会死的!于是我放过了那个想法。)
然后——啊,是的,屏幕中央,我们感知画面的正中,像一只俯视猎物的巨大眼睛:那就是缟玛瑙组件。其位置,按照克伦莉上一次的指令,就是核点上空。
我不紧张,我告诉自己,同时向它接近。
缟玛瑙跟其他任何部件都不一样。跟它相比,就连月亮石都毫不起眼;后者毕竟只是一面镜子。但缟玛瑙组件强大、骇人,是黑暗者中最黑暗的,玄妙难解。其他部件都要被我们寻找到,需要我们积极与之结合;它却在我靠近之后,瞬间攫住我的意识,试图把我拖到它强大的、疾速循环的银色洪流中去。我以前曾经跟它连接过,缟玛瑙当时拒绝了我,跟之前它轮流拒绝其他人一样。锡尔-阿纳吉斯特最高明的魔法师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现在,当我挺身而出,缟玛瑙组件也将我纳入时,我突然明白了。缟玛瑙组件就是活的。其他部件带来的问题,在这里有了答案:它能隐知我。它对我了解得极为透彻,它触动我,其影响突然就变得不容置疑。
就在那个瞬间,当我意识到这个,有足够的时间带着恐惧好奇,不知道那些生物对我印象如何,我只是他们可悲的后代,融合了他们的基因,和他们的毁灭者心中的仇恨——
——我终于感觉到魔法学的一个秘密,就连尼斯人也只是简单接受,而没有真正理解的一件事。这毕竟是魔法,不是科学。魔法总有那么一些部分,是任何人都无法猜度的。但现在我明白了:只要给无生命的物体注入足够的魔法,它就会活过来。把足够多的生命力存入存储网络,它们就会保持一份群体意志,在某种程度上。它们记得恐惧和暴行,存在于它们生命残留的部分——它们的灵魂,如果你愿意这样说。
所以,现在缟玛瑙组件可以接纳我,是因为它终于感觉到,我也体味过痛苦。我的眼界已经被打开,见证了自己承受过的折磨和侮辱。我心怀恐惧,这是当然,还有愤怒,还有伤痛,但缟玛瑙组件并不会指斥怀有这些情感的我。它寻找的是另外某种东西,更高一点儿的,也终于在我心脏后面一个隐蔽的、炎热的角落里找到了它:决心。我已经全身心地投入那个目标,面对世上诸般邪恶,我至少要纠正其中一些。
这就是缟玛瑙组件想要的。公正。因为我也想要得到它——
我睁开自己肉身的眼睛。“我已经接入控制半球体。”我向引导员们报告。
“确定属实。”盖勒特说,他的眼睛看着屏幕,生物魔法部通过那些监控我们的神经魔法联络。我们的观察者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我突然感觉到对这些人的藐视。他们笨重的仪器和虚弱、简单的隐知盘终于把进度告诉了他们,而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像呼吸一样轻松自然。地府引擎已经升空,并且开始运行。
现在所有部件都已经发射,每个都在升腾中嗡鸣,闪烁,并悬浮在二百五十六座城市节点和地震能量点上空,我们开始了加速命令序列。在所有部件当中,颜色较浅的能量储集媒体先行点火,然后我们再启动宝石颜色更深的那些发动部件。缟玛瑙组件对序列启动的回应,就是单独一下沉重含糊的声响,让覆盖整个半球的大洋都泛起波澜。
我皮肤绷紧,心脏在狂跳。某处,在另一种存在模式里,我已经紧握双拳。我们都这样做过,透过六具躯体的薄弱隔阂,以及二百五十六条腿和胳膊,加上一颗巨大、黝黑、搏动着的心脏。我的嘴巴张开(我们的嘴巴张开),而缟玛瑙组件完美地进行了调向,准备好了要去开发地下无穷无尽的、翻涌着的大地魔法,地核暴露在威胁中,尽管它在特别特别遥远的地下。这是我们生来最适合的时刻。
现在,我们本应该说。此时,此地,联通,然后我们就可以把行星的魔法流量纳入无尽循环,为人类效力。
因为这就是锡尔-阿纳吉斯特制造我们的真正原因:为了确证一种哲学。在锡尔-阿纳吉斯特,生命是神圣的——这理所当然,因为城市就是要燃烧生命,以实现其光荣。尼斯人并不是第一批葬身文明巨口的人,而只是无数被残酷灭绝人群的最新范例。但对一个建立在剥削基础上的社会而言,最大的威胁就是再没有人可供压迫。而现在,如果没有其他办法,锡尔-阿纳吉斯特就必须找出办法,将它的人民分化成不同群组,制造各团体之间的冲突。仅靠植物和基因改造过的动物,并不能提供足够的魔法;总要有人承受苦难,来确保其他人过上奢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