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来生(第2/2页)

而项知节……是要用他的前途、一生,乃至于以性命相胁,换有缺被清算后的平安落地。

戚红妆忍不住提醒他:“他的身体,你日日关照,自是知道,他年寿不永,少则两年,多则三载。你这样交换,实在不上算。”

项知节:“两年,很够了。”

“……原以为要等来生的。”

戚红妆知晓了他的心意,心念愈定。

她站起身来,平静道:“今日之事,出我之口,入卿之耳,我不会再与任何人提起……包括那个人。”

项知节一怔,急急膝行向前两步,以目相询:……为何?

这是戚红妆进入青溪宫以来,他情绪波动最强烈的一瞬。

“你是他心爱的学生,你的心思,他岂会不知?”戚红妆道,“若知你宁愿如此自毁,也要救他,他必会感慨,他果然是世上第一惹人怜惜之人,然后当夜便会自刎。”

沉默许久,直到眼眶微红,项知节才温声道:“自刎不好看。他会烧炭。”

戚红妆想,也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问:“既然你知道会如此,那又何必找我这一遭?”

“赌一把,若是老师想得开,那是最好。”

戚红妆见他如此坦诚,便以相应的坦诚相报:“等来世吧。……他这一辈子牵拖太多,斩断了太多缘法,难得善终,眼看要到最后了,就让他少操心些吧。”

项知节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再开口时,他恢复了往日的温良恭俭让。

他平静地起身,微微踉跄两步后,俯下身来,从放在身侧的一只包袱里托出两匹贡缎,一只围领。

“天冷了,我给老师织了一件水貂皮的围领。师娘,就用您的名义送吧。”项知节说,“也给师娘找了两件好贡缎,请师娘笑纳。”

戚红妆:“……”养个小的,好像也不错。

……

既与项知节有了“不提此事”的承诺,戚红妆也并未对乐无涯明说什么。

她咽下一口茶:“总之就是脑筋有问题。”

乐无涯想替小六抗辩一下。

孩子这么年轻,这么出息,想当个皇上怎么了?

那是图上进!

怎么就算是脑子有问题?

但见戚红妆摆出不欲多谈的模样,乐无涯拘于身份,也不好追问,只恨恨地看向别处,生他的闷气。

戚红妆注视着他的侧颜,向来宛如冰封雪飘的眉眼间,像是有春风无声掠过。

当年在青溪宫里,她不过是在安慰项知节而已。

所谓的“来世”,虚无缥缈,只不过是未竟希望的一点寄托而已。

可这来世,或许真的来了呢。

……

送走戚红妆,乐无涯没过两日安生日子,便被按察司衙门请去喝茶了。

见了他的面,郑邈劈头就问:“听说你又在桐州胡闹了?”

乐无涯气定神闲:“郑大人,天大的冤枉啊。”

郑邈:“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喊的哪门子冤?”

乐无涯眼巴巴地瞧着他:“大人叫我来,难道有什么好事吗?”

话罢,他眼前一亮:“难道是肯把汪捕头出让给我了?下官多谢大人!大人长命百岁!”

郑邈:“……”

和他说了三句话,郑邈感觉自己被活活气没了三天阳寿。

乐无涯跳起身来:“汪承!汪捕头,收拾东西,跟我走啦!”

二人的争执声直传到了屋外。

众多捕快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更有那大胆的年轻捕快冲汪承笑嘻嘻的讪脸:“闻人知府还是这么惦记汪哥啊。”

汪承:“……”

他冷冷丢了个眼神过去,顺便将佩剑一把塞到那年轻捕快怀里。

闻人知府传唤,他得去一趟,不能装死。

他推门而入,正撞见郑邈在勒乐无涯的脖子。

两人跌在椅子里,缠斗得不可开交。

汪承冷静地对这乱局行了半刻注目礼,一步跨进了门内,飞快关上了门,卷起了袖子:“郑大人,需要我帮些什么?”

“我就喜欢他这样的!”乐无涯不怒反喜,大声道,“你看!你杀人他都给你递锹!”

郑邈黑了脸:“你要他,难道是要他去帮你杀人?”

“譬喻,譬喻你懂吗?”

“……我没觉得你是在譬喻。”

确定两位大人是在玩闹后,汪承便不再多说什么,静静地侍立在旁。

……两个小孩儿。

二十五岁的汪承这样老成地想。

待闹过后,郑邈整一整凌乱的衣襟:“有人出首状告,说你贪墨府库坯布,损公肥私,可有此事?”

乐无涯乱七八糟地偎在座位上,热热地喝了一口茶:“都说了嘛,天大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