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 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第14/18页)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她们,不过我听说,在官方势力的庇护下,她们在那个边境城市一直待到老祖母的钱箱爆满,之后,她们离开荒漠,向海边进发。在那个贫穷的地区,人们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聚敛到这么大一笔财富。这是一支牛车队,车上堆着当年那座大宅遭遇火灾被烧掉的各种物件的粗糙的复制品,不但有那些帝王雕像和千奇百怪的钟表,还有一架旧钢琴、一台带摇柄的唱机和一些怀旧的唱片。一群印第安人负责搬运东西。每到一个村镇,就会有一支小乐队出来宣告这支队伍胜利抵达。
旅行的时候祖母坐在轿子里,戴着纸做的花环,不时从兜里掏出点儿谷物放进嘴里嚼着,头顶上方罩着一顶教堂用的华盖。她的身躯越发显得胖大了,因为她在衬衫下面穿了件帆布坎肩,把金条全装在里面,就像当兵的把子弹装在子弹带里一样。埃伦蒂拉走在她身边,穿着色彩艳丽的衣裳,身上挂满饰物,只是脚上仍旧拴着狗链。
“你没什么可抱怨的。”离开那座边境城市的时候祖母对她说,“你身上穿着女王的衣裳,你有一张豪华大床,你还有自己的私人乐队,十四个印第安仆人随时为你效劳,你不觉得很风光吗?”
“是的,奶奶。”
“等哪一天我不在了,”祖母继续说道,“你将不必依靠男人过活,因为到那时你会在大城市里有自己的家,过得自由自在,幸福快乐。”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预兆地谈到未来。相反,她不再提起债务的事情,那笔债务的细节早已扭曲,还债的期限随着生意越做越复杂被一推再推。埃伦蒂拉一声不吭,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在盐碱沼泽地里,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湖畔小村里,在开采滑石的矿坑里,当祖母像是在用纸牌算命一样唠唠叨叨地对她描绘未来的时候,她躺在那张大床上默默地忍受着折磨。一天下午,走出一道令人窒息的峡谷时,她们闻到一股古老的月桂的香气,隐约听见了牙买加人说话的声音,她们感受到一种对生命的渴望,心脏缩成一团,她们到海边了。
“这就是大海。”经历了半辈子的逃亡后,祖母沐浴在加勒比海明亮的阳光中对她说,“你不喜欢吗?”
“喜欢,奶奶。”
她们在那里支起了帐篷。祖母这晚没有做梦,她一直在唠叨,有时会把对过去的记忆和对将来的预测混在一起。她比以往睡得久些,在海浪声中醒来的时候,她心平气和。然而,就在埃伦蒂拉给她洗澡的时候,她又开始预测未来,说得激情四溢,听上去像是在睁着眼说梦话。
“你将会成为一位有头有脸的太太,”祖母对她说,“高贵的太太,得到你庇护的人们会景仰你,无论多大的官都会来讨好你,尊敬你。船长们也会从世界各地的港口给你寄来明信片。”
埃伦蒂拉没在听她讲话。洗澡用的热水是加了牛至草煮过的,用水管从外面引进来。埃伦蒂拉用一只葫芦做的结实的水瓢接上水,一声不吭,一只手把水倒在祖母身上,另一只手在给她抹肥皂。
“你的府邸将威名远扬,从安的列斯群岛一直传到荷兰王国。”祖母说,“它将比总统府还重要,因为一切政府要务都会在那儿讨论,国家的命运也会在那儿决定。”
突然,水管里的水断了。埃伦蒂拉走出帐篷察看情况,她看见负责供水的那个印第安人到厨房劈柴去了。
“水用完了,”印第安人说,“得再晾点儿。”
埃伦蒂拉走到炉子跟前,炉子上蹲着一只大号水罐,里面煮着一些香草。她找了块抹布裹住手试了试,觉得不用那个印第安人帮忙她也端得动。
“你走吧,”她对他说,“我来倒水。”
等那个印第安人出了厨房,她从火炉上把那罐滚水端下来,用尽全力送到供水口,正准备把这能烫死人的开水倒进去,就听见祖母在帐篷里喊了一声:
“埃伦蒂拉!”
就好像她看见了埃伦蒂拉在干什么一样。小孙女被这声大喊吓得不轻,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我就来,奶奶。”她应道,“我在晾水呢。”
那天夜里,祖母穿着那件装满金条的坎肩在梦中唱着歌,埃伦蒂拉一直苦思冥想到很晚。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祖母,两眼放光,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是一只猫。然后,她像一个溺水的人那样躺下来,双臂抱在胸前,睁着眼睛,用尽全身气力喊了一声:
“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在他柑橘园里的家中猛然被惊醒。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埃伦蒂拉的声音,他甚至摸黑在房间里找了她一阵儿。沉思了片刻,他把自己的衣裳和鞋子卷成一卷,出了卧室。他走下露台,耳边突然响起父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