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6/10页)
两个小伙子沿着第十街朝吉他的住处走着。
“想入非非,”奶娃说,“一些想入非非的废话。”
“想入非非的世界,”吉他说,“一个想入非非的搅得他妈的乱七八糟的世界。”
奶娃点了点头,“‘铁道’托米说那孩子穿了一双白便鞋。”
“他是这么说的吗?”吉他问道。
“他是这么说的吗?你明知道他就是这么说的嘛。你当时还跟我们大伙一块儿哄堂大笑呢。”
吉他瞅了他一眼,说:“你干吗要乍开鼻孔?”
“我知道有人在搪塞我时,我就会这样。”
“其实就这么些,伙计。再没什么了。我不过是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你的意思是不想再同我谈这件事。在托米的店里你可谈得挺起劲儿的。”
“听着,小奶,我们亲密相处有好多年了,对不?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就没什么不同了。我们不可能总是用同样的方式思考问题。我们不能把这种事搁一搁吗?这个世界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的人好奇,有的人就不;有的人爱讲话,有的人爱叫喊;有的人是踢人的,有的人是挨踢的。现在,就拿你爹来说吧,他就是个踢人的。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在把我们踢出我们住的屋子。就在你我之间,也有这么一点不同,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成了朋友……”
奶娃停住了脚步,并强使吉他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脸来。“我知道你不打算给我来一大堆废话的讲演。”
“不是讲演,伙计。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好吧,说吧。可别来那种一大堆废话的讲演。”
“你管什么叫讲演呢?”吉他问道,“是不是在你有两秒钟不开口的时候?是不是在你只听别人说自己不讲话的时候?是不是这就叫讲演?”
“有的人跟一个三十一岁的成年人谈起话来就像对一个十岁的小孩训话一样,这就叫讲演。”
“你到底想不想让我说?”
“说嘛。讲吧。不过,不要对我用那种可笑的腔调。就像你是教师,而我是个拖鼻涕的小家伙。”
“这就成问题了,奶娃。你对我讲话的语气比对我讲的内容还感兴趣。我只是想说,我们不必事事一致。你和我是不一样的,还有——”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些臭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我会感兴趣,而你却不见得。”
“你怎么知道我不见得感兴趣?”
“我了解你。我一直很了解你。你有你一帮子高贵的朋友,你们在光荣岛上聚餐,花得起一半脑筋去想一桩交际。你可以搞个红头发的娘儿们,也可以搞个城南的娘儿们,而不去谈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
“我不信这一套。咱俩一块儿这么些年,你搪塞我,就因为我住的地方?”
“不在于你住在哪儿——而在于你在什么地方混。你什么地方也没住。既不住在非医生街,也不住在城南。”
“你抱怨我——”
“我什么事都不抱怨你。”
“凡是我去的地方都欢迎你。我曾经拉你去光荣——”
“去他妈的光荣岛吧!听见没有?要想让我去那个黑人的天堂只有一条路:带上一箱甘油炸药和一盒火柴。”
“你本来喜欢去那儿的。”
“我从来不喜欢去那儿。我是跟你去过,可我从来不喜欢,从来没喜欢过。”
“有海滨别墅的黑人怎么了?你想要什么呢,吉他?凡是不以扫地和摘棉为业的黑人,你都看不惯。这地方可不是阿拉巴马州的蒙特哥马里。”
吉他看着奶娃,先是一股气恼,后来开始哈哈大笑,“你说得对,奶娃。你长这么大,这是你说的最正确的话了。这地方当然不是蒙特哥马里,不在阿拉巴马州。告诉我,要是这地方成了第二个蒙特哥马里,你打算怎么办?”
“买一张飞机票。”
“就是这么回事。关于你自己,现在你总算懂了一点你原来一直不懂的事:你是谁,你算什么人。”
“对了。我是一个拒绝在阿拉巴马州蒙特哥马里居住的人。”
“不对。应该说,你是一个无法在那地方居住的人。只要事情一难办,你就没主意了。你不是一个认真的人,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