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患(第8/15页)
黑塔见牛香无动于衷,就一把抓过牛香的手,将那团软乎乎很有质感的牛皮纸包放在上面。牛香的双手也变得软软的,仿佛忽然间跟牛皮纸包里的东西同化成一物了,散发出鲜肉所特有的那种芳香。肉的味道固然好啊,可牛香也不是傻子。平白无故拿人家的东西,牛香还是犹豫了。东西虽然就放在她的手上,可牛香并没有抓住不放的意思。
牛香非但没有去接那个牛皮纸包,相反地,两只手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手猛地往回一缩。那包东西就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了。
黑塔也怔了一下,随后弓下腰又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
“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不信,我给嫂子起个誓。”
说着,黑塔把一只胳臂弯弯扭扭地举过头顶:
“我要是不怀好意,下辈子转世变成个猪,让人千刀万剐,杀了吃肉!”
牛香听了,忍着,忍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就是天底下的猪都被宰的吃光了,也没人敢杀你哟!”
笑完,牛香转身就进屋了。黑塔依旧一动不动立在门口。牛香人进去了,门却敞着很宽的缝。
“喂,还傻愣着干啥?赶忙进屋来吧。”
黑塔当然听清楚了。黑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隐秘的笑容。屋里的牛香看不到这种笑脸,也许只有黑塔自己能感觉到。此刻,屋里的女人完全被新鲜的肉的香味所诱惑。她觉得几天以来的那种焦躁和干渴,突然变成了止不住的涎水那样淋漓欢畅。
从寡妇牛香家出来,三炮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站在街边的一只树坑前,把憋了半晚的尿一股劲撒出去。尿尿得时候很长,因为三炮满脑子都是寡妇牛香那张粉嘟嘟的鹅蛋脸,和她身上散发出的香胰子的味道,所以他那个地方一直硬挺挺的。三炮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寡妇牛香还是那么漂漂亮亮有滋有味,这块肉本身就送得值得了。寡妇牛香跟虎大的关系没人不知道的,所以,牛香吃了他的肉,嘴巴就会学乖变甜的,跟虎大在枕头边上自然会吹些顺溜风的。
女人在三炮的心里就好比粮食,好坏也分成了几等。一等是秀明那样的女人,总觉得她有说不出的好,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化有文化,可三炮只能把这样的女人装在心里,却不敢有一丝非分的想头和举措;最次一等,就是三炮这些年睡过的那些野婆娘,三炮跟她们从来不会动真感情。她们都是在屠宰时碰上的,逢场作戏,偷偷摸摸做完那活,三炮会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提筐里割一块鲜肉,分给她们拿回家吃。那些女人吃他的肉,跟他骑在她们身上亲脸蛋摸奶子干那活没什么两样,三炮心里管这种女人叫烂卖货,她们天生了一身贱肉。这中间还有一等女人,男人对付她们就好像野狗想叼栖在地上的鸽子,要是第一扑没有抓好,狗嘴里只能叼住了几根鸽子的羽毛,倒让那美丽的鸽子飞到高高的树枝头,再不肯下地来了。三炮知道这种女人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假如一开始没能得手,到了后头机会就非常渺茫了。三炮坚信,只要是鸽子,总会有落在地上的那一天。
三炮想起老辈人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山不转水要转。转过来转过去,三炮就转回到自己垂涎已久的女人面前了。寡妇牛香今晚的态度确实让三炮感到得意。这得意一方面来自他将要实施的计划很快就要宣告成功了;另一方面,刚才坐在寡妇牛香跟前,三炮的心思稍微动了一下,他进而在想这个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人,他想什么时候来她屋里就什么时候来,只要他乐意。这种阴暗的想法让他点沾沾自喜。对他来说还包含着这样一种意思,那就是即便寡妇牛香不能帮他达到预期的目的,至少,那块肉不会白白地喂了狗。在这个意义上,屠户三炮有理由心花怒放一下。
两爿庄子之间隔着一条很宽阔的干渠。现在正值隆冬时节,渠里没水,底部结着厚厚的一层冰,月光照上去,白森森的刺人眼。为了超近路赶回去,三炮走了一段弯弯曲曲的小埂道,他想从干渠横穿过去就到家了。
三炮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他杀那些猪啦羊啦向来是不眨一下眼的,手里攥着刀子,对准那些可怜的家伙的要害,上去就猛捅一下,血有时喷了他满脸,旁人看着觉得发怵,可三炮却嘿嘿笑着,只顾进人家屋去喝酒吃肉,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刚才寡妇牛香跟他扯起狼的事,三炮很不以为然,说狼有啥可怕的,你们女人家就是胆子太小,听风就是雨,小题大做。
三炮不怕狼,也是有原因的,除过今夜以外,三炮哪天外出行走身上不带着家当。他的大提筐里有的是长长短短的一堆刀子。那些刀子每每在三炮的提筐里叮当作响,金属碰撞后的余音很清脆,能传得老远老远的。这些声音一旦传到窝棚下的猪羊牛兔的耳朵里,它们恐怕几天都吃不进东西,刀具声所带来的恐惧,折磨得那些牲畜家禽全没了食欲。可是,此时三炮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塌实的。不是三炮真的就被寡妇牛香的两三句闲淡话给诈唬住了,而是走着走着,三炮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确实没有带任何一样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