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患(第9/15页)

世上的事情偏偏这么怪,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时候,三炮迫使自己加快脚步,他已经踩着冰面,想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那条干渠。三炮下意识地一仰头,瞥见对岸渠坝上有一排歪歪曲曲的树。冬天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全部光秃秃的很难看。月光从那些枯朽的枝枝杈杈的缝隙间刺射下来,树黑黑的影子,都鬼似的匍匐在渠底的冰面上,黑白分明,张牙舞爪,看去确实很怵人。

三炮不由地打个寒噤,倒吸了口凉气。三炮也是人,只要是个人,就有要害怕的本能。也就在三炮心里打颤的工夫,从前面忽然卷过一阵疾风。风中夹带着透骨的寒气,还有一股很难闻的腥臊的味道。一切都来得跟打闪样飞快。三炮还没来得及决定要不要逃跑,一团油亮闪光的灰唧唧的影子,已经从对岸的树林中直冲下来。

三炮脑袋一懵,想夺路逃走已经是不大可能了。那两道幽幽的绿光逼近三炮的双眼。三炮被这两道绿光刺得快睁不开眼了。三炮耳中听到鸹地一声怪响,岸边的树头扑啦啦扇起一片黑色,鬼影似的长时间在他头顶盘旋着,鸹鸹地惊叫不止。与此同时,三炮注意到那狼将脊背一弓,尾巴在冰面上来回扫动两下,发出唰唰的响声。然后,黑亮的挂着霜花的鼻尖朝夜空一抬,嘴里扯出凌厉的一串嗥叫,像加足马力似的纵身扑过来了。

三炮到底是三炮。换了一般人,早就腿肚子抽筋,瘫软尿裤子了,根本动也动不了步。可三炮这些年就跟刀子和垂死挣扎的牲畜打交道了。三炮知道只要躲过它们的第一下疯狂的猛扑,就可能找到对付它们的有利机会。三炮当即就地一个赖驴打滚。

那狼果然就扑空了。由于冰面太滑,狼想立刻刹住前爪很不容易,就势向前扑出好几丈远。三炮急忙原地站起来,稳住身子,佝下腰,两眼盯死那狼扑出去的位置。

三炮壮胆似地对狼说:“日你娘的,瞎了你的贼眼。”

狼只是远远听着,并不跟三炮答腔。

三炮就嚷得更响亮:

“来唼来唼,你是你娘养的赶紧过来唼!”

狼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狼大概不想再听眼前这个杀生成性的屠户的一通谩骂了。狼谨慎地拧着身体,嗷嗷叫着,伺机要再次发动有力的进攻。狼一声不响地站在三炮前面,伸出裹着森森白气的舌头,瘦削的身体显得十分狭长,两侧的肋条骨一棱一棱凸现出来,腹部瘪瘪的,好像有半年没吃过一口东西了。

三炮冲那狼说:“把你个狼日下的,看你敢不敢过来!”

狼也定了定神,重新打量眼前这个难缠的、骂骂咧咧的屠户,绿色眼光凶残地跟三炮对视着。然后,它开始一步一步朝他逼来。一旦狼开始向他逼近,三炮就不能再骂了。情急中,他的双手忽然摸索到了自己腰间的那条结实的武装带——这还是有一回他给人家杀猪后主家送给他的——三炮立刻从腰里扯下那条革制的武装带,皮带子有五寸来宽,关键是那副四方的镩子是块明晃晃的钢家伙,迎着月色,一闪闪地发出银白的一道寒光。

狼已经来到三炮跟前了。但狼有些犹豫不决,它开始左顾右盼。狼不怯三炮,可狼惧怕三炮手里的那个发着光的物件。狼就地蹲在冰面上,白气从狼的鼻孔和唇齿间一丝丝钻出来,立刻结成霜花,包裹了狼黑色的唇鼻,看上去像是被冻成一只雪狼。

三炮早把皮带对折过来,两只手各拽着两头,用力一拉一扯。皮带之间就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像牧人甩响了手里的皮鞭。

狼被怔慑住了。但狼并不想就此放弃。它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冲锋时机。

这当间,三炮已经想好了对付狼的招数。三炮当然不能就这样冲过去。三炮想以逸待劳,最后再反守为攻。

狼呼呼地喘息了一阵子之后,似乎也寻找到了对付敌人的最佳伎俩。狼慢慢地原地扭头向后抹了个身,像是准备逃跑似的。哪想,这畜生却出奇不意又猛地倒踅过身体,四爪快速助跑,最终从冰面上呼地一下跳跃起来,速度快如闪电。

三炮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畜生会这么快又要发动二次进攻,而且速度和气势咄咄逼人。但三炮手里的皮带也已经准备好了。狼头冲过来的一刻,三炮手里的东西形成了一只很圆阔的套子,随着瞬间的惯性,套子不偏不斜正好套在狼的头上。而狼的牙齿也同时叼住了三炮的一只胳膊,尖利的狼牙钉子一样戳进肉里。狼奋力一摆头,三炮的袄袖就开花了,胳膊上的一片肌肉硬给撕下来,血滴滴答答落在冰上,变成一只一只大大小小的黑的窟窿。三炮疼得怪叫几声,两手借力往回猛扯,套在狼脖子上的皮带立刻缩小了,再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