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5/18页)

终于可以说出来了而不会破坏这场运动:

衰落的民主,拙劣的布尔什维克,被腐蚀和软化的人,

最终却不知为何比纳粹恶棍更加有力,也更加聪慧:

因为他们并未鞭笞牧师,焚烧书籍,或是打击犹太人,没有从妓院抓走女子,或者从孩子身上取血,

广大民众,他们普通但他们自由,一天早晨,从习惯和家中醒来,早早起床,将肌肉弯曲,(作为业余使用者)学习武器教程,然后出发,越过危险重重的平原和海洋,去击败那些专用武器的人。

这点他们是做到了。

若需确认,请看上期公报,上有最高联合司令部的记号。

从晨报上剪下来吧,交给你的孩子好好保存。

《胜利手记》单行本发行后,我马上买了一本(是为我自己全部拥有而不是借书卡上借来的第一本精装书),有那么几周的时间我背下了六十五页自由诗形式写的篇章,尤其喜欢那些游戏般随意使用日常市井用语的句子(“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古镇上今晚一度气氛热烈”),或是把看似无甚关联的专有名词放在一起,以产生对我而言像是使人感到惊异刺激的反讽效果(“在来自巴尔的摩的杂货店员面前,那位非凡的武士放下了他的日本武士剑”)。这场伟大战争使像我这样年纪的人牢固树立了重要的爱国情绪,战争开始时我差不多九岁,结束时则差半年到十三岁。这场战争终了之时,单是在广播中提到美国的城市和州名(“新汉普顿刺骨的夜风中”,“自埃及直至俄克拉何马草原上的小镇”,“在丹麦的哀悼与在俄亥俄的哀悼是为了同样的缘由”),就可达到预期中那种令人倾心敬仰的效果。

他们就此停止。
终于精疲力竭,叛徒死在威廉斯特拉斯后的一条小巷里。
鞠躬吧,美国兵,
鞠躬吧,小老百姓。
明日的英雄就听从今日午后你们这些平民的支配。

该剧就以这首颂诗拉开序幕。(广播中果敢的声音与铁林的相仿,坚定地将他应得的赞美献给我们的英雄。那是学校教练在中场休息时的那种声音,坚定,因饱含热情而带着沙哑,稍带些威吓的阵势——他还教英语课——这是平民大众共同良知的呼声。)以下是科温书里的结尾,是一段祷文,扎根于当下,因此在我看来——我已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似乎就是全然现世和非宗教的,但是比起我在每天开始时在学校听到他们背诵的祷文,或是主日礼拜时,在教堂里,我傍在父亲边上,在祷文书中所读到的翻译,这篇祷文却更加有力更加勇敢:

主啊,兴衰起落与枯萎……
主啊,新鲜的面包,宁静的清晨……
主啊,外套,薪水……
仔细分配新的自由……
公布证言,关于同志之间……
坐在谈判桌前,越过重重可预知的困难,传达平民百姓的希望……

成千上万的美国家庭坐在收音机旁收听,尽管比起他们过去常听的内容,这个要复杂一些,他们所听的内容就在我心中,我天真地以为也在他们心中,激起一股变革的冲动,以我个人而言,以往任何广播节目都不曾对我产生这样的影响。广播节目的力量!收音机里可走出灵魂,令人惊异。平民精神激发了对人民的广泛崇拜,语言喷涌而出,从美国人民的心直接上升涌入美国人民的口,一小时的节目献给被科温称为完全普通的美国人民身上具有矛盾性的高贵品质,虽然它自身具有矛盾性:“广大的民众,他们平常但他们自由。”

对我来说,科温将汤姆·潘恩现代化了,将事业的危险民主化,使它不单是一位正直的狂人的问题,而是把所有正直平民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值得去做,于是人民联合在一起。有伟大的意义,于是人民联合在一起。这思想令人激动。科温又是何等地尽力来使之实现,至少是在想象的作品中吧。战后,艾拉头回自觉地加入阶级斗争。他对我说,他一生都深陷事中,对陷入的是什么却是全然不了解。在芝加哥时,他在一家唱片厂工作,周薪四十五美元,电业工人联合会为工厂订立的合同严密可靠,甚至有工会雇佣方式。同时奥戴又回到印第安那港,在国内钢厂那帮缆索工中工作。奥戴常幻想可以辞去工作,到了晚上,在他们的房间中,他就对着艾拉大发牢骚。“如果我可以有六个月时间不需工作,又不受限制,那我就能在这个港口建立我们的党派。这里好人不少,缺的是能花全部时间来组织的人。没错,我在组织方面不是太好。必须向胆小的布尔什维克表示友好,而我更愿去敲他们的脑袋。其实又有什么区别?这里的党太拮据了,支付不起全职工作。搜罗到的每一块钱都要用来维护我们的领导地位。用来作宣传,还有其他一些不可延缓的事由。自用掉上一张支票后我就一个钱也没有了,不过我靠赊账过了一阵子。可是缴税啊,讨厌的车啊,这样那样的东西……铁人,我应付不了——我必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