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堕 落(第9/20页)

丽塔·科恩来取剪贴簿的那天,他应该通知联邦调查局——至少可以从她那里得到梅丽还存在的证据。如果他还想干下去,而不是被她的绝望所逼迫,他早应该相信其他人,而不是多恩,与那些不像她这种动辄就要自杀的人一起制定策略。她因悲痛现已语无伦次,除了歇斯底里,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所作为,他却要去满足这样一位妻子的要求,真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早该留意自己的猜疑,立即联络那些在爆炸后第二天就询问过他和多恩的特工。他知道丽塔·科恩是谁后就该拿起电话,甚至当她还坐在他办公室里的时候,他就该这么做。可是他却直接开车从办公室回家了,他从来就不能摆脱所爱的人对他的影响去做出决定,目睹他们受难是他最大的痛苦。甚至当他们不能理智地商讨,或偏离主题时,忽视他们的过分要求,违背他们的期望,在他看来都是非法使用自己的优势力量。他不能破坏自己作为一个无私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因为他已被大家抬举得这么高。在厨房餐桌边,他坐在多恩的对面,听她长时间的述说,她悲伤地哭泣,半疯半癫地求他别对联邦调查局讲一个字。

多恩求他按照那女孩要求的做:也许梅丽不会被人注意到,只要他们让她别出现,等到那商店的毁坏还有康伦医生的死——被人遗忘就好了。他们最好是将她藏在哪里,给她提供所需的一切,甚至到别的国家,等待这种因战争而疯狂的女巫猎杀活动终止和新时代的到来。那时候,她会就她绝对、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得到公正的处理。“她被骗了!”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一位父亲还能相信别的?——也因为他日复一日,每天一百次地听多恩这么讲。

所以他交出了奥黛丽·赫本的剪贴簿、紧身连衣裤、芭蕾舞鞋和口吃日记。现在他又将与丽塔·科恩在纽约希尔顿饭店一个房间见面,这次他带来五千美元,全是没有标记的二十元和十元的纸币。正如上次她要剪贴簿时他知道应该通知联邦调查局一样,他现在也懂,如果进一步附和她的凶险计划,就会没完没了,那将出现他们都无法预见的巨大灾难。转交剪贴簿、紧身连衣裤、芭蕾舞鞋和口吃日记后,他变得老练了,可现在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多恩相信,如果他到曼哈顿,钻进茫茫的人海,在约会的那个下午注意不让人钉梢,赶到饭店,梅丽本人肯定会在那里等着他——荒谬的神话般的希望,没有丝毫保证,可他心里也不想反驳,即使听到每次电话铃响他的妻子的理智又减少一成,他还是如此。

她第一次身穿裙子和宽松的上衣,俗气花哨的廉价衣服和无带高跟鞋。她摇摇晃晃地在地毯上走过来,看起来比她穿工作靴时的个头还要小。发型还是像以前那样土气,但她的脸蛋,平常无精打采、不加修饰的小圆脸,现在却涂上唇膏,画好眼影,颊骨抹上粉红色油彩。她像一个洗劫了母亲房间的三年级学生,那些化妆品使得她毫无表情的脸蛋更吓人,其变态神情比以前苍白无色时更厉害。

“我把钱带来了。”他说,站在房间门口朝下注视着她,深知他这么做是非常错误的。“我把钱带来了。”他重复道,准备好反驳她那些有关从工人的血汗中盗窃而来的说法。

“啊,你好。进来吧,”这女孩说。我想你见见我父母。妈妈,爸爸,这是塞莫尔。工厂是一幕,饭店另是一幕。“请吧,进来,随便点。”

他的钱装在手提箱里,不只是她要的面值十元和二十元的那五千美元,还有面值五十的另外五千美元。总共一万美元——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会对梅丽有什么好处?梅丽不会见到一分钱。他又说道——聚集全身的力量,以免自己失去控制——“我把你需要的钱带来了。”他尽最大努力保持自己的常态,虽然这一切不太可能。

她坐在床沿上,架起二郎腿,头下垫着两个枕头,开始轻轻地唱:“啊,莉迪亚,啊,莉迪亚,我的百科——全书,啊,莉迪亚,纹身的夫人……”

这是那些愚蠢的老歌中的一首,他教过自己的小女儿,她唱起这首歌,总是很流利。

“来操丽塔·科恩的,是吗?”

“我来,”他说,“给你送钱。”

“让我们操—操—操,爹—爹—爹爹。”

“如果你有点大家都有的感情——”

“别说这些,瑞典佬。你知道什么叫‘感情’?”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嘘—嘘!说点别的。你来这里是想操我。不管问谁。为什么中年资本主义狗要到饭店房间会见年轻的屁股?操她。说出来,就说,‘我来操你。把你操舒服。’说吧,瑞典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