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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恩服用了镇静药,不能见人,但瑞典佬赶到诺斯和玛丽·哈姆林的家里,表示了他对商店受害的同情并告诉哈姆林一家,这商店对多恩和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和社区里其他人一样,这也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然后,他来到守丧的地方——棺材里的康伦看起来还不错,收拾得体,和平常一样和蔼可亲——在随后的一个星期,安排好多恩的住院治疗后,他单独拜访了康伦的遗孀。他怎样赶到那女人家里去喝下午茶的是另一个故事——另一本书——但他做到了,他去了。她非常大度地招待他喝茶,他也用言辞表达了他们家的哀悼之情,这些话已被他在心里排练了五百次,但在说出来时却仍然很糟,甚至比他在诺斯和玛丽·哈姆林面前讲的话还要虚伪:“深深的、由衷的遗憾……您家的极大痛苦……我妻子想告诉您……”听完他不得不说的这些话后,康伦太太平静地回答,神情如此镇定、和蔼、富于同情心,瑞典佬恨不得逃走,像孩子似的躲起来,同时他有一种冲动,很想扑倒在她脚下,永远待在那里,乞求她的宽恕。“你们是很好的父母,用了你们认为最好的方法培养自己的女儿,”她对他说道,“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一点也不怪你们。你们没有去买炸药,没有制造炸弹,没有安放炸弹,你们与炸弹无关。如果真像这样,证明该由你女儿负责,我也只怪罪她一人。利沃夫先生,我为你和你的家人感到难过。我失去了丈夫,我的孩子们失去了父亲。但你们的损失更大,你们是损失了孩子的父母。没有哪一天我不想到你们和为你们祈祷。”瑞典佬对福雷德·康伦只稍微有些了解,在鸡尾酒会上和慈善活动中碰过头,他们在那里都觉得很无聊。他主要是从这个人的声誉才对他熟悉,他是一个对医院和家庭具有同样献身精神的人——工作努力的好人。在他的领导下,医院已经开始策划一个建设项目,这还是医院建成以来的第一次。除了那个新冠心病治疗室,在他的日程中还有一个推迟了很久的急诊室设备现代化的项目。可又是谁这么一点也不在乎远离城镇的社区医院急诊室?谁这么毫不关心人们从1921年起就开办的乡村百货店?我们谈的是人性!没有一些小灾小祸和失误哪里会有人性方面的进步?人们发怒了,就发泄出来!暴力必将遭遇暴力,不管后果怎样,直到人民获得解放!法西斯美利坚炸掉了一家邮局,设备也完全摧毁了。
只是很凑巧,哈姆林商店不是一个美国的官方邮局,哈姆林家的人也不是美国邮政的雇员——他家只是一个承包的邮政点,就为了几个美元的收入而顺带处理一点邮政业务。哈姆林商店不是政府的机构,只是你的会计师帮你填写表格的办事处。但是对世界革命者而言,那不过是个技术性问题。设备被摧毁!旧里姆洛克的一千一百位居民被迫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驱车五英里去购买邮票、给包裹称重、寄挂号邮件或特殊物品。这将让林顿·约翰逊知道谁是老板。
他们嘲笑他。生活嘲笑他。
康伦太太说过,“你们和我们一样,也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区别在于,对我们而言,尽管恢复需要时间,我们最终还是一个家庭,我们会作为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熬过来,我们会生存下来,并保存完好无损的回忆,这些回忆也将给我们支持。对我们来说,也不会比你们更容易理解如此丧失理智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和福雷德在时一样的家庭,我们一定会渡过难关。”
她暗示瑞典佬和他的家庭不可能生存下去,她所用那种明白无误和有力的口吻使他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一直怀疑她的仁慈和同情是否真像他起初愿意相信的那样无所不包。
他再没有去看过她。
他告诉秘书自己将去纽约,要到捷克出差,他已经为秋天晚些时候到捷克斯洛伐克的旅行作了初步的商谈。在纽约他已经检验了捷克斯洛伐克生产的样品手套,以及鞋、皮带、笔记本和钱包。捷克人正在安排他到布尔诺[39]和布拉迪斯拉发[40]的工厂的参观。这样他就可以亲眼目睹手套的生产,在生产过程中和完成时更广泛地抽查他们的产品。事实上已经很清楚了,在捷克斯洛伐克生产皮装要比在纽瓦克或波多黎各都便宜——甚至质量也可能更好。自从暴乱以后,纽瓦克工厂的生产工艺水平就开始下降,越来越糟,特别是维基不当生产车间工头后,厂里的情况更是如此。即使他在这次捷克之行看到的不能算日常的生产情况,给他留下的印象也够深刻。早在三十年代捷克人就把他们的优质手套倾销到美国市场,多年来纽瓦克女士皮件公司都在雇用优秀的捷克剪裁工。那位被纽瓦克女士皮件公司聘为专职机械师长达三十年的就是捷克人,他照料厂里的缝纫机,保障那些重负荷机器的运转——更换磨损的转轴、杠杆、垫片、线轴,无休无止地调节每台机器的转速和拉力——多好的工人,是对付在世上各种手套机器的专家,能修好任何东西。尽管瑞典佬向父亲保证在他回来做出详细报告之前,不会签下任何合同将生产移到一个有共产党政府的地方,他还是相信离从纽瓦克的撤出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