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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别管我。”
“但是我要看着你,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我必须看着你!”
“你见过我了,现在请走吧。如果你爱我,爸爸,就让我这样吧。”
最完美的姑娘,某人的女儿,被强奸了。
他脑海里全是她被人强奸两次的事情。四人被她炸飞了——太离奇,太不合常理,不敢想像。确实如此。看见那些面孔,听到那些名字,得知其中之一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第二个刚刚结婚,第三个快退休……她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或什么人……关心他们是谁?他什么也想像不出。不行。可以想到的只是强奸。只想到强奸,其他东西都被排除在外:他们的面孔、惨相、发型、工作、出生日期、服装和无辜。
不只一个福雷德·康伦——而是四个福雷德·康伦。
强奸。强奸使其他一切模糊不清。强奸是焦点。
有哪些细节?那些男人是谁?是她生活中的?也是反战人士?像她一样东躲西藏,熟悉的还是陌生人?流浪汉、吸毒者、手持匕首尾随她回家后闯进门厅的疯子?他们打过她?怎么强迫她的?没有人救她?他们强迫她做些什么?他要杀了他们。她必须告诉他这些人是谁。我想搞清楚这些人是谁,要知道在哪里发生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得回去找到这些人,杀了他们!
他不得不想强奸的事,无法解脱,一刻也不行,一心只想去杀人。在他构筑的这些墙内她被人强奸。所有那些保护措施都不能阻止人们对她的强奸。告诉我一切!我会宰了他们!
但是太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他无法阻止它。只要能避免它的发生,他应该在事前就宰了他们——可是他怎么能做到?瑞典佬·利沃夫?下了球场,瑞典佬·利沃夫什么时候碰过人家?没有什么比使用武力让这位肌肉发达的男人更难受。
她所在的那些地方。那些人。没有别人,她怎么生活?看她现在住的地方,她住的都像那样,或者更糟?是啊,她不该干那些事,永远也不该那么做,可是想想她不得不生活……
他坐在办公桌前,看了那些不愿看的东西后,他必须换换心情。工厂里空荡荡的,只有守夜人牵着狗在尽责。在下面的停车场里,他沿着加粗的链条相连的围栏巡查。暴乱时留在围栏上面的剃刀皮带似的布条,每天早晚他来时都在警告这位老板:“滚开!滚开!滚开!”他坐在这世界上最糟糕的城市剩下的最后一家工厂里,比在暴乱期间还要难受。当时春野大街在燃烧,南橙大街火光冲天,贝根大街遭到抢劫,消防警报不断响起,枪声此起彼伏,屋顶上的狙击手向街灯射击,打劫的人群在街头乱窜,孩子们扛着收音机、台灯和电视机,男人们抱着衣物,妇女们推起婴儿车,上面装满一箱箱的啤酒和饮料。人们将一件件新家具推到街中央,偷来沙发、婴儿床、餐桌,偷来洗衣机、烘干机、烤箱——不是偷偷摸摸地干,而是在光天化日公开抢劫。他们势力太大,他们的合作无可挑剔。玻璃窗的碎裂给人刺激,拿东西不用付钱使人兴奋,美国人的占有欲让人目眩。这是入店行窃,每个人随心所欲地拿走想要的一切,荒唐的免费索取,大家无所顾忌,心里只想着,在这里!来吧!在纽瓦克燃烧着的马缔格拉斯街道上有一股力量被释放出来,人们觉得这是一种补偿,是某种纯洁灵魂的东西,某种精神上的、普遍认为革命的东西。在星光和焚毁中央街区的火光的辉映下,家用电器的闪闪发亮的超现实情景预示着全人类的解放。是啊,就在这里,来吧,是啊,千载难逢的机会,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变革关头之一:谢天谢地,旧的苦难已被火焰吞噬,永不复生。仅仅几个小时,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苦难,如此可怕、恐怖、无情和巨大,要想消除它需要再过五百年。这次用火——下次呢?大火之后呢?一无所有。纽瓦克的一切将不复存在。
在那段时间,瑞典佬和维基一直在工厂里。只有维基在他身旁,帮他向高处挪动位置,等待荷枪实弹的警察和端着冲锋枪的士兵,等待纽瓦克警察、州警察、国民卫队的保护——避免某人将父亲建立起来后交给他的企业烧掉……即使那时也不像现在这么糟。警车向街对面的酒吧开枪,他从窗户看到一名妇女倒下去,身体一弯就下去了,当场被打死。一名妇女在他眼前被杀掉……那也不比现在糟。人们尖叫、大喊,消防队员被炮火弄得动弹不得,无法救火。爆炸声如鼓声突然响起,半夜里一阵手枪子弹将维基贴着标语的临街的窗户打得稀烂……可是这件事却更糟。他们都走了,每个人都逃离冒着浓烟的瓦砾——工厂主、零售商、银行家、店主们,还有各个公司和百货店的人们。南市区、住宅区、每条街上,每天都有两部货车开走,到第二年都是如此。住户们纷纷逃离,抛弃那些他们曾经非常珍惜、现在却分文不值的房子,能换回多少算多少……可是他留了下来,拒绝离开,纽瓦克女士皮件公司还在这里,但是这也未能阻止她被强奸。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将工厂扔给野蛮人,没有抛弃工人,没有背叛他们,可是他的女儿还是被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