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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时刻,这个季节,穿过这种长期以来只让人联想到安慰、美丽、甜蜜、快乐、和平的风景,这个前恐怖分子走来了。独自回来,从纽瓦克回到她憎恨和拒绝的这一切,回到她蔑视的这个连贯的、和谐的世界。她这个最奇怪的、最不可能的进攻者,在四面楚歌的时刻以青年人的破坏方式曾将这个世界翻了个底朝天。她从纽瓦克赶回来,立刻,立刻就向她父亲的父亲坦白了她伟大的理想使她干了些什么。

“四个人,爷爷。”她告诉他,可是他的心脏承受不了这事。离婚对于一个家庭已够糟的了,但是谋杀,并且谋杀的不只是一个,而是一加三?杀了四个?

“不!”爷爷对着这个头戴面纱、散发着大粪臭气、宣称是他们心爱的梅丽的入侵者叫喊,“不!”他的心脏能量耗尽、停止工作,他死了。

娄·利沃夫脸上有血。他一直站在厨房的桌边,紧紧捂住太阳穴,说不出话来,这位气质非凡的父亲,身高五英尺七,却是身高六英尺的这一家的巨人,现在沾满血点,要是没有那个大肚皮,看上去几乎不像他。除了不让自己哭泣的克制外,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这样克制他也显得非常无能,不能阻止任何事情。他从来就没有做到,虽然现在他才显得有所准备,相信生产一种四分之一缩尺的华丽的女士时装手套并不能保证创造出一种生活,让他所爱的每一个人都达到完美。相差太远。你以为能保护一个家庭,可你还不能保护自己。这人身上似乎没有剩下什么,没有谁能让他放弃自己的使命。他在对付动乱、对付人的错误和缺陷的长期问题的圣战中,从未忽略过任何人——从他所站的位置已经看不出这位急迫的、不屈的身躯上的任何部位。仅仅在三十分钟前他还能伸出头去,调动他的同盟者为他忙碌。这位战士尽力忍受了对一切的失望。他的心中早已没有什么结实的东西可以将离经叛道者置于死地。应有的东西并不存在,离经叛道随处可见。你无法阻止。令人难以置信,不该发生的发生了,应该发生的却没有发生。

产生秩序的旧系统已不起作用。剩下的只是他的恐惧和惊奇,现在暴露无遗。

坐在桌边的是杰西·沃库特,面前放着空掉一半的点心盘和一杯一口未喝的牛奶。她手举叉子,尖齿上被血染红。她用它刺过他。这是水槽边的姑娘告诉他们的。另一位姑娘尖叫着跑到屋外,留在厨房的姑娘一边哭,一边尽量讲述发生的事情。姑娘说道,沃库特夫人不愿吃,利沃夫先生开始给她喂馅饼,一次一口。他对她讲解喝牛奶要比喝苏格兰威士忌好得多,对她自己、对她丈夫和对她的孩子们都要好得多。不久她也会有孙子的,对他们也要好些。她每咽下一口,他都说,“好的,杰西,好姑娘,杰西,多好的姑娘。”他还告诉她,如果她戒酒了,对这世界上每个人都要好得多,甚至对利沃夫先生和他的妻子也是如此。在他几乎给她喂完整块草莓大黄馅饼后,他说道,“我喂过杰西。”他太高兴了,很高兴和她在一起。他大笑起来,把叉子递给她,而她却对准他的眼睛扎过去。

后来发现她偏了一点。马西亚对厨房里的人说道,“对于醉得像这个孩子的人来说,还不算糟。”沃库特此时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超出了他妻子以前为了羞辱内心文明、通奸偷情的伴侣所做过的事情。他看上去根本不是所向无敌的、对他自己和其他人来说也根本不那么重要;他似乎像瑞典佬在那场友谊赛中将他撞翻在地的那个早晨一样愚蠢——沃库特轻轻地将杰西从椅子上扶起来。她没有表现出懊悔,一点也没有,似乎被人摘去了所有接受器官和传输器官,没有一个细胞提醒她已经跨越了文明生活的根本界限。

“少喝一杯。”马西亚对瑞典佬的父亲说道,后者的妻子正用湿餐巾轻轻擦洗他脸上细小的伤口。“你会瞎的,娄。”此时,这肥胖的、无人制止的、身着长袍的社会批评家控制不住自己。马西亚身子一沉,坐进杰西空出来的椅子里,面对那杯盛得满满的牛奶,双手捂着脸。她开始嘲笑他们对整个系统的脆弱性的无知,嘲笑他们所有人,这些社会的栋梁。让她非常开心的是,他们正飞快地走下坡路——像某些人经常做的那样,从历史的角度嘲笑和欣赏疯狂的动乱到处蔓延,特别欣赏那些本应强壮的东西易受伤害、不堪一击、软弱无力的另一面。

是啊,他们的要塞被撞出了裂缝,甚至在这个安全的旧里姆洛克。既然它被打开,就无法再合拢,他们永远不能复原。每件事情都与他们作对,每个人和每件事都与他们的生活唱反调。来自外面的所有声音都在谴责和否定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