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第15/17页)


他醒了。已经是早上了。“你在这里干吗?”他嗓子的声音沙哑虚弱。

“我昨天到的。”她说,“我把你的家具带来了。还没到呢,不过就快到了。我来时你生病了,夜里大部分时间你都病着。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他说:“好些了。”接着开始咳嗽。她不需要扶他了,他自己坐了起来。但是她还是走过去,拍他的背。咳完后,他说:“谢谢。”

现在触碰到他皮肤时所感受到的温度同她自己的差不多。他的皮肤还很光滑—没有粗糙的痣,没有脂肪。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肋骨。他就像一个纤细的病孩子。他闻起来有玉米的味道。

“你把痰吞下去了。”她说,“不要这样,这对身体不好。这儿有卫生纸,你得吐出来。吞进去肾会出问题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说,“你找到咖啡了吗?”

咖啡壶里面黑糊糊的。她清洗了一番,把咖啡煮上。然后她梳洗整理自己,想着该给他吃些什么。储藏室里有一盒饼干。她一开始想和上水,后来发现了一罐奶粉。咖啡煮好了,她把一盘饼干放在烤炉里。

他一听见她在厨房里忙碌着,就起来去了厕所。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虚弱—他不得不俯下身子,一只手支在水箱上。然后他在门厅橱柜底部找到了一件内衣,那里是他放干净衣服的地方。现在他弄清楚这个女人是谁了。她说过她带来了他的家具,尽管他没有让她或任何人这么做—他根本没有要过家具,只是要了钱。他应该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想不起来了。所以他打开她的钱包,它就在门厅的地上,在她的箱子旁边。有个名字标签缝在钱包衬里上。

乔安娜·帕里,以及岳父家的地址,展览路。

还有别的东西。一个装有纸币的布袋,里面有二十七加元。另一个布袋装着零钱,他没有费神去数。一个浅蓝色的银行存折。他很自然地打开,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期待。

几个星期前,乔安娜把维丽茨太太给她的全部遗产转到她的银行账户上了,加上她攒下来的钱。她对银行职员解释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得着。

数目不是那么惊人,不过还是挺可观的。她有了一定的资本。在肯·波德鲁看来,这笔钱给乔安娜·帕里这个名字增了光。

“你是穿着棕色的裙子吗?”当她拿着咖啡回来时,他问。

“是的,我刚到这儿的时候是。”

“我还以为是做梦呢。原来是你。”

“就像在你的另一个梦里一样。”乔安娜说,她有斑点的额头熠熠发光。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力气去询问。可能是她夜里在这儿时他醒来之前做的梦—他现在记不起来的一个梦。他又咳嗽了,不那么剧烈了,她递给他一些卫生纸。

“现在,”她说,“把你的咖啡放在哪里呢?”她把搬来的木椅向他推了推,这样他更容易够到。“好啦。”她说,然后用胳膊扶起他,把枕头垫在他背后。枕头很脏,没有枕套,不过她昨晚已经在上面铺了毛巾。

“你能不能看看楼下有没有香烟?”

她摇摇头,不过还是说:“我去看看。烤箱里烤着饼干呢。”

肯·波德鲁有借给别人钱的习惯,也习惯朝别人借钱。他遇到的大多麻烦事—或者说是他卷进去的麻烦—都和无法拒绝朋友有关。忠诚。他不是被和平时期的空军开除的,而是出于对朋友的忠诚而辞职的,那个朋友在一个混乱的派对上对长官不敬。在混乱的派对上,一切都会被当作玩笑,而不是冒犯—这是不公平的。他也丢了肥料公司的工作,因为他在星期天擅自开着公司的卡车穿越美国国界去接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打了人,害怕被捉住和起诉。

对朋友不可缺少的忠诚成了和老板相处的困难。他承认他很难屈服。在他的词典里,“是的,先生”和“不,先生”不是那么容易的词。他虽然没被保险公司辞退,但是多次被调来调去,他们似乎在挑动他辞职,最后他真的辞职了。

喝酒是部分原因,这得承认。以及,他认为未来的生活应该比任何一个当口的“现在”要更英雄主义一些。

他喜欢告诉人们,他是玩扑克牌赢了这家旅店。他不太爱赌博,但是女人们喜欢他这样说。他不愿意承认是别人用来抵债的,之前他都没有看过。甚至在看过之后,他依然告诉自己,这个旅店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自己做老板的想法的确吸引着他。但他没指望这是人们愿意住下来的地方—除了秋季时的猎人。如果能找到一个好的厨师,他会把它看作一个喝酒的场所和一家饭店。但是在改变这一切之前他先要投资。要装修—他自己做不来,尽管他还是很能干的。如果他可以度过冬天,做他自己能做的事情,证明他的良好实力,也许可以得到银行贷款。但是他需要一小笔钱度过冬天,这样他就想到了他的岳父。他宁愿找别人试试,但是没有人这么容易有闲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