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体的继承者(第10/14页)


“是他给我们办的结婚手续。”女士骄傲地说。

母亲说她得去厨房,我跟着她,想至少他们不可能把克雷格叔叔放在那里,那里有咖啡和食物的香味飘出来。大厅里也有男人,你要像绕过树干一样从中穿过。前屋的两个门都关上了,一篮子剑兰放在门前。

莫伊拉姑妈一身黑衣,像巨大的公共台柱,正站在餐桌旁数茶杯。

“我已经数了三遍了,每次结果都不同。”她说,语气听起来好像这是一种只发生在她身上的特别的不幸。“我今天脑子不好使。我的脚支撑不了多久了。”

埃尔斯佩思姑妈穿着好看的浆烫过的围裙,上面有白色亚麻边饰,吻了母亲和我。“好啦,”她说,带着完成了一件事情的样子退回几步,“格雷斯在楼上,休息一下眼睛。真不敢相信有这么多人!格雷斯说,半个国家的人都来了,我说半个国家,是什么意思,整个国家来我都不会感到意外!海伦还没有来呢。不过,她送了一篮百合。”

“应该足够了,天哪!”她实在地说,看着茶杯。“所有好杯子和厨房的再加上从教堂借来的!”

“就像普尔的葬礼那样,”桌子旁的一位女士小声说,“她把好杯子收起来,锁着,用教堂借来的。说不想拿她上好的瓷器冒险。”

埃尔斯佩思姑妈感激地翻着她一圈红边的眼睛—这是她通常的表情,只是根据不同的场合调节。

“食物还是足够的。我想应该够五千人的了。”

我也这样认为。不论朝哪里望,都是食物。冷烤猪,肥烤鸡,看起来像涂了油漆,硬皮扇贝状的马铃薯,西红柿肉冻,马铃薯色拉,黄瓜和甜菜色拉,玫瑰红色的火腿,松饼,发酵粉饼干,圆面包,果仁面包,香蕉条面包,干果糕饼,深浅色交替的千层糕,柠檬蛋白酥皮卷,苹果草莓馅饼,一碗一碗的果脯,十到十二种不同的甜泡菜和小吃。腌西瓜皮是克雷格叔叔最喜欢的。他总是说他可以一顿饭光吃它加黄油面包。

“刚好够吃,”莫伊拉姑妈诡秘地说,“他们都带了好胃口来参加葬礼。”

走廊一阵骚动;格雷斯姑妈过来了,男人们让开路,她向他们致谢,柔顺而心怀感激,好像她是个新娘子似的。牧师跟在她后面。他带着有节制的热诚和厨房里的女士们说话。

“女士们!你们看起来不想让时间过得这么枯燥无味。工作是一种很好的奉献,忧伤的时候工作是一种很好的奉献。”

格雷斯姑妈俯身吻我。古龙香水下有淡淡的酸味,一种警告:“你要不要去看看克雷格叔叔?”她小声问,温柔而轻快,仿佛在许诺一个奖赏。“他在前屋,在海伦姑妈送的百合花下面他显得那么帅。”

所以,趁一些女士和她讲话时,我逃掉了。我又穿过大厅。前屋的门还关着。楼梯下面,前门那边,父亲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在踱着步子,转身,用手谨慎地度量着。

“这里会是困难的地方。这里。”

“把门拿掉?”

“太迟了。你不想引起骚动吧。看着我们拆掉它会让女士们感到不安的。如果我们这样向后退—”

侧厅里有两个男人在谈话。我低头从他们中间快步走过。

“不像冬天,记得吉米·普尔的葬礼吧。地面像岩石一样硬。用什么工具都挖不出一点儿坑来。”

“要等两个月才能解冻。”

“到那时一定已经有三四个等候的了。我们看看。吉米·普尔—”

“他没问题。还有弗瑞莉太太,老的—”

“慢着,她是结冻前去世的,没关系。”

通过侧厅尽头的门,我来到房子最早建造的部分。这里叫作储藏室;从外面看,它就像大砖房旁边附加的小木屋。窗子小而方,稍微有些歪斜,就像姑娘闺房里那些不太真实的窗子一样。也没有什么光线透进来,因为到处都高高堆积着暗淡的旧物,甚至堆到了窗子前—搅乳器和手动式旧洗衣机,拆开的木床架,旅行箱,浴盆,长柄镰刀,大帆船一样笨重的婴儿车,倒在一边。这是格雷斯姑妈拒绝进入的地方;如果她们想要拿什么东西,就得埃尔斯佩思姑妈进来。她总是站在门口大声吸气,说:“什么地方啊!这里的空气简直就像坟墓(tomb)!”

第一次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喜欢那个单词的发音。我并不确信是什么意思,或者是把它和“子宫”(womb)混淆起来了。我看见我们在一个中空的大理石卵里,充满蓝色的光,不需要光从外面照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