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游戏(第11/13页)
上了山,是一片辉煌的、尊贵的寂静。四月,树叶还没有开始发芽,不过,挂在上空的太阳毕竟已经很明亮了。地上有一条低矮的雪堤,呈现出教堂前空地路面的灰色。
我身上的夹克衫,晚上穿太单薄了。或许是这里的夜晚太凉了,风比多伦多大。
这个时候,教堂也许已经锁门了。锁上了,空荡荡的。
高大的前门看起来确实如此。我没有爬上台阶去试,我决定跟着两个老太太,她们和我一样老。她们是沿着长长的阶梯从大路上过来的,看起来完全没打算走这些台阶,而是直接朝教堂一侧的便门走去。
里面的人更多,大概有二三十个,不过感觉他们不像来参加什么活动。他们分布在教堂前排的座位上,有的跪着,有的在聊天。走在我前头的两个老太太顺手在一只大理石圣水盆里沾了沾手,甚至没有抬起眼睛看看自己在干什么。她们冲一个正在布置桌子上的篮子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声音也不算低。
“这天气,看起来挺暖和,其实真够呛。”一个老太太说。男人说风快把鼻子刮下来了。
我看见了告解室。如同一座座独立的避暑屋,像哥特式的玩具房,大量阴沉沉的木雕,深棕色的布帘。而其他的地方都闪闪发亮,光彩夺目。最高的弧形天花板是最神圣的蓝色,底下的弧线和直立墙连接,用绘制着圣像的漆金徽章来装饰。彩色玻璃窗在这会儿的阳光照耀下,变成了一块块的珠宝。我沿着侧廊小心地往前走,想看一眼圣坛,可是,教堂的高坛在西面的墙上,那儿的光线太亮,照得我睁不开眼睛。纵然如此,我还是看见,窗户的上方画的是天使。一群天使,鲜艳、透明,纯净得如同光线。
这是最需要谨慎的地方。不过,这里似乎没有人小心翼翼。聊天的女人们确实是轻声聊天,但并没有轻到窃窃私语的地步。其他人事务性地点点头、画画十字,就跪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也该忙自己的事儿了。我四处张望,想找一个神父,不过视线范围内没有。神父肯定也和其他人一样,工作了一天;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开车回家,进了起居室或办公室、书房,打开电视,松开衣领,拿了一杯喝的,心里想的是晚上不知道有没有好吃的。他们来教堂的时候,是来供职的。他们穿上法衣,准备主持仪式。或者弥撒?
或者是来听告解的。问题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不在。他们的格子隔间,不是有他们自己进出的门吗?
我得找个人来问问。那个在桌子上分篮子的男人,看起来不是光为了自己的事儿才出现在这里的。他也显然不像引座员。大家在这里都是自己决定坐在哪里、跪在哪里的,有时可能会因为宝石一样刺眼的光线干扰,站起来再换个地方。我和他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以往我在教堂就是这个习惯。他没听清,只好叫我再说一遍。或许是因为困惑或尴尬,他犹疑不决地朝某间告解室的方向点了点头。我应该非常明确,他才可能明白。
“哦,不,不,我是想找一个神父。有人叫我来找他。霍夫斯德神父。”
整理篮子的男人消失在侧廊稍远的一端,过了一会儿,他和一个神父一起回来了。这个年轻的神父矮胖结实,脚步轻快,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袍子。
他叫我到一个房间去。之前我没注意到这个房间。实际上,也不是房间。我们走过了一段拱道—不是门廊,到了教堂后面。
“这里方便谈话。”他说着,给我拉过来一把椅子。
“霍夫斯德神父……”
“哦,不是我。我得告诉你。我不是霍夫斯德神父,他不在这里,他在休假。”
有好一会儿,我都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有一个女人,”我说,“她在多伦多的玛格丽特公主医院,快死了。”
“是啊,我明白,玛格丽特公主医院。”
“她请我来,我这里有一张她写的条子。她要我来找霍夫斯德神父。”
“她是这个教区的成员?”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天主教徒。她原来住在这里,她是圭尔夫人。她是我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我只好解释,她没有和我说过,她睡着了,不过她留了张条子给我。
“那你不知道她是不是天主教徒?”
他的嘴角有一块开裂的溃疡,他讲话的时候一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