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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底是:你介意吗?

她爸爸把她下巴下面的被子压低一点:“我会叫妈妈来跟你道晚安。”他向她保证,然后伸手要关灯。

“让它开着,”翠克西恐慌地说,“拜托。”

他停下动作,手悬在半空中。翠克西盯着灯泡,直到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到大家说的那种,临死之前会看到的灿烂强光。

如果你问迈克·巴索雷米他最棘手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他会说告诉一个家长,他或她的孩子发生了车祸,自杀或吸毒过量。没有安慰的话可以减轻那种痛苦,乍听到消息的人会站在那里,盯着他,坚信他们听错了。第二棘手的工作,是跟强奸案的被害人接触。他倾听她们的证词,没法不为与他同性别的嫌犯感到愧疚。即使他可以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开庭审讯,即使嫌犯被定罪,也可以打赌,那个家伙不会蹲太久的监狱。在大多数案件里,强奸犯已服完刑期,被害人还在接受心理治疗。

不是干他这一行的人大多都不了解,一个被强奸的受害者,和遭受致命意外的受害者,在创伤后永远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两者的差别在于,强奸案受害者得经历还活着的折磨。

他爬上水果冰沙店的楼梯,来到他离婚后租的公寓,他曾发誓只在这里住六个月,可是结果六年来这里都是他的家。没有多少家具——迈克以为陈设越简陋,越容易激发他搬走。一张通常拉开来作床的沙发、一张豆袋椅和一台全年无休的电视机,他让它一直开着,好让俄妮丝汀在他上班时有声音可听。

“俄妮?”钥匙在钥匙洞里转动时他便喊道,“我回来了。”

她不在沙发床上,他今天早上接电话时把她留在那里的。迈克解开领带走向浴室。他拉开浴帘,发现她正腆着大肚子在浴缸里睡觉。“想我吗?”他问。

小猪张开一只眼睛,呼噜地叫着。

“你知道,我回家唯一的理由是带你去散步。”迈克说。可是小猪又睡着了。

他口袋里有一张逮捕令。翠克西的证词,加上精液证据,已有充分的理由可以逮捕杰森·安德希尔。他甚至知道那个男孩在哪里,就像镇上每个注意高中冰球队明星功绩的人都知道。可他必须先回家带俄妮出去。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你有孩子吗?丹尼尔·史东那么问。

迈克关掉电视,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他走到壁橱前,拿下一个硬纸箱。

纸箱里有个枕头,那是以前女儿床上的。他把它装进了一个非常大的证物袋里。他打开密封塑料袋的封口。几乎闻不到任何她的气味了,即使他那么小心地保存着。

俄妮突然跑来。她滑过地板,爬到迈克坐的沙发床上。她的鼻子探进塑料袋里,迈克怀疑她是否闻得到他闻不到的气味。小猪抬头看着迈克。

“我知道,”他说,“我也想念她。”

丹尼尔坐在厨房里,面前是一瓶雪利酒。他讨厌雪利酒,可是它是这间屋子里仅有的含酒精的饮料了。他已经灌了半瓶下去,那可是一大瓶,劳拉炒鸡肉的时候喜欢加点。不过,他没感觉喝醉,只感觉到挫败。

父亲是丹尼尔重新塑造自己的起点。当他想到做父亲,他仿佛看到一个婴儿的手张开来贴在他胸膛上,像星星一样;仿佛看到风筝和拉风筝的线之间的紧绷。现在他发现他没有尽到保护女儿的责任,他怀疑多年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相信他真的改变了。

他以为他已经驱除了他魔鬼的那一面,结果发现他的本性只不过被丢弃在了浅浅的墓穴里。雪利酒照亮了他的路,丹尼尔看清楚了他的另一面。愤怒像蒸汽那样在蒸腾。

新的爸爸角色的丹尼尔,回答了警官的问题,相信警察会做他们该做的事,因为那是保障他孩子安全最好的方法。可是旧的丹尼尔……喔,他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去完成属于他的工作。他要报复回击,踢打尖叫。

事实上,他以前就是这样。

劳拉走进厨房,丹尼尔站起来,穿上外套。她瞟一眼桌上的雪利酒,然后看着他:“你不喝酒的。”

丹尼尔凝视她。“我是有好些年不喝了。”他说。

“你要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没必要向她解释。他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这不是报复,这是报应。

丹尼尔开门,匆匆走向卡车。杰森·安德希尔现在在镇上的溜冰场,正替换衣服,准备参加星期六下午的比赛。

劳拉应翠克西的要求,陪她到睡着。她下楼时刚巧看到丹尼尔走。他没有告诉她他要去哪里。更糟糕的是,劳拉也完全没把握阻止得了他。

圣经上的正义已经过时了,或者说我们就是这样被教育的。你不能砍断小偷的手,不能向谋杀犯丢石头直到砸死他。更进步的社会在法庭上行使正义。直到五个小时前,劳拉还拥护这种做法。审判可能比较文明,但不可能满足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