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 莫斯科姆村,近塔维斯托克,德文郡(第10/22页)

不过,我的本意并非是想在此分析多年前这个小插曲的不同方面。而重点是这件事使我警觉到肯顿小姐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无疑是经过了很多个月的渐进过程——一种很不合适的状态。她居然会有那天傍晚如此这般的举动,这个事实本身就等于是敲响了警钟,我在把她送出餐具室、稍稍集中了一下思想以后,我记得我就决定要着手在一个更为适当的基础上来重建我们的工作关系。不过至于说到那一事件对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所经历的巨大变化究竟有多大的影响,那就很难说得清了。或许还有其他更加根本性的事态发展导致了最后的结果。比如,肯顿小姐的休假问题。

自从来到达林顿府工作,直到餐具室那一事件发生前大约一个月,肯顿小姐的休假安排一直都遵循着一个可以预期的模式。每过六个星期她会休两天的假,去南安普敦[2]看望她姨妈;要不然就学我的样,不会真正去休假,除非有段时间特别平静无事,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整天都在庭院里四处逛逛,或者就在她的起坐间里看看书。可是到了我说的那个时候,这种模式也起了变化。她突然开始充分利用合同上规定的休息时间,经常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除了当晚预计返回的时间以外,别的信息一概不留。当然了,她从来没有超出她应该享有的休息时限,所以我觉得再去询问她这些外出的详细情况也并不合适。不过我想她的这种改变确实使我有些心绪不宁,因为我记得自己曾跟詹姆斯·钱伯斯爵士的贴身男仆兼管家格雷厄姆先生提起过此事——他真是一位极好的同行,可是顺便提一句,我现在已经跟他失去了联系——就在他随主人定期造访达林顿府的某天晚上,我们围炉谈心的时候。

其实,我不过就说了句我们的女管家情绪“近来有些阴晴不定”,所以颇有些惊讶于格雷厄姆先生闻言居然点了点头,探身挨近我,以一种心照不宣的语气对我说:

“我早就料到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

我问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格雷厄姆先生继续道:“你们的肯顿小姐呀。她今年多大年纪了?三十三?三十四?已经错过了做母亲的最佳年龄,不过还不算太晚。”

“肯顿小姐,”我向他保证,“可是位恪尽职守的职业女性。我碰巧知道,她根本就无意于组建家庭。”

可是格雷厄姆先生却面带微笑摇了摇头道:“如果一个女管家告诉你她不想组建家庭,你可千万不可信以为真。说起来了,史蒂文斯先生,咱们就坐在这里掰着指头数一下,至少得有十多位女管家都信誓旦旦地这么宣称过,结果还不是嫁了人,离开了我们这一行。”

我记得那天傍晚我还颇有自信地对格雷厄姆先生的理论置之不理,可打那以后,我必须承认,我就发现自己很难摆脱肯顿小姐这些神秘外出可能是去会一位追求者这样的想法。这的确是个令人颇为困扰的念头,因为不难看出,肯顿小姐的离开将是我们工作上相当重大的损失,一个达林顿府将很难从中恢复过来的重大损失。而且,我不得不承认,颇有些其他的小征兆看来也在支持格雷厄姆先生的理论。比方说,收取信件一直都是我的一项职责,我忍不住注意到肯顿小姐已经开始相当规律地收到——大约每周一次——同一位通信者的来信,而且这些信件上盖的都是本地的邮戳。在此我或许应该指出的一点是,这样的变化我几乎是不可能注意不到的,因为此前她在达林顿府里这么多年间本来是极少收到信件的。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隐微的迹象也在支持格雷厄姆先生的观点。比方说,虽然她继续以一贯的全副勤勉态度履行其职责,她的情绪总的来说却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这是我迄今为止从未有见到过的。而事实上,当她一连好几天情绪特别高涨的时候——而且没有任何明显的理由——几乎就跟她经常性地突然陷入长时间的郁郁寡欢同样让我备感困扰。如我所说,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专业态度,可话又说回来了,为达林顿府的长远利益着想是我的职责,如果这些迹象果如格雷厄姆先生所言,预示着肯顿小姐正考虑为了爱情的缘故离开工作岗位,我自然是有责任就此事做些进一步的探究的。于是在某个我们惯常碰面一起喝杯热可可的傍晚,我就不揣冒昧把问题提了出来:

“您礼拜四还要外出吗,肯顿小姐?我是说您休假的那天。”

我原以为我这么问她,她多半是要生气的,可是恰恰相反,她简直就像是好长时间以来一直都在等着提出这个话题的机会似的。因为她以几分如释重负的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