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绿谷(第27/34页)
当学校开始放圣诞节假期,又是甘蔗长得像箭一样的时候,阿佤克斯的商店开始挂出圣诞节的招牌,莎玛让赛斯带话,说她要带着孩子们到绿谷来住些日子。
毕司沃斯先生在恐惧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希望会发生一个意外,使得他们不能成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必须做出反应。他决定杀了阿南德、赛薇和他自己,这样孩子们就不会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整个早晨他都幻想着用弯刀杀了他们,或者投毒,或者勒死,或者焚烧阿南德和赛薇的场面;这样,甚至在他们到来之前,他和他们的关系就已经不正常了。他不关心米娜和莎玛,也不想杀了她们。
他们来了。他那些想法顿时变得既荒谬又不实际。他只有听天由命,感觉到极度疲惫。他渴望避免的那种欺骗和特别的痛苦又开始了。即使他允许自己被阿南德和赛薇拥抱亲吻,他仍然质疑着他们,寻找着恐惧,琢磨着他们是否能看出他的欺骗以及他脑子里的想法。
对于莎玛他并不害怕;他只是忌妒她,忌妒她那毫不犹豫的信心。于是他几乎立刻就开始怨恨她。她的怀孕已经开始显山露水了;他恨她坐下的姿势,她吃饭时他刻意去听她发出的声响;他恨她训斥孩子或者咯咯地呼唤孩子的声音;当她因为怀孕而喘息、扇风或者出汗的时候,他也恨;他为她衣服上的刺绣和其他装饰而恶心。
莎玛、赛薇和米娜一起睡在地板上。阿南德和毕司沃斯先生睡在四柱大床上。因为惧怕孩子的触碰,他用枕头把他和阿南德隔开。
他的疲惫加剧了。第二天是星期天,他几乎起不来床。尽管从前他觉得自己必须离开房间,现在则根本不希望离开。他声称自己病了,并发现自己可以很容易装出得了疟疾的样子来。
赛斯来时,他说:“我觉得可能是疟疾。”
一周之后,他的疲惫仍然没有减轻。他坐在床上给阿南德做风筝和玩具推车,用火柴盒给赛薇做了一个带抽屉的箱子。他在房间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不想离开房间。他开始便秘。但有时候他不得不出去,然后他就迅速地焦虑地赶回来,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他才放松下来。
他持续地仔细地观察着莎玛,带着怀疑、怨恨和恶心。他从来不直接和她说话,而是通过其中的一个孩子;而莎玛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意识到这点。
有一天早晨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过来把手掌,然后是手背,放到他的前额上。这个动作惹恼了他,但也让他受宠若惊,让他十分不自在。她正在切菜,而他无法忍受她手上的气味。
“没有发烧。”她说。
她解开他的衬衫,把她的手,大而黑的陌生的手,放在他苍白柔软的胸脯上。
他想大声尖叫。
他说:“不,我还不够胖。你要把我放回去再喂我更多的吃的。这儿,你怎么不摸摸我的手指?”
她抽回手。“你有什么心事吗,男人?”
“你有什么心事吗?”他模仿着她,“我有心事,而你知道是什么。”他暴怒,他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她。但是他希望她留在原地。一半是希望她能认真地对待他的话,一半只是希望让她觉得有趣和迷惑。他用他那急促的尖而高的声音说:“我的心事没有什么关系。云。很多小小的乌云。”
“你说什么?”
“那是件好笑的事情。你有没有注意到当你辱骂别人或者告诉他们事实的时候,他们总是装作第一次没听见?”
“我的错就是不该管与我不相干的闲事。我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孩子……”
“于是你就让哈瑞带着他那个黑盒子来了,嗯?你们所有的人一定都觉得我傻透了。”
“黑盒子?”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第一次没有听见。”
“听着,我没有时间站在这里和你浪费口舌。我希望你真的发烧了,那样可以让你住嘴。”
他开始享受这样的斗嘴。“我知道你想让我真正地发烧。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希望我死掉。然后看见老雌狐狸哭哭啼啼,小神们开怀大笑,你也哭哭啼啼,从头到脚打扮起来。不错,嗯?我知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梳妆打扮、涂脂抹粉?我?凭你留给我的什么?”
突然间毕司沃斯先生觉得恐惧而浑身发冷。
赛斯、土地,还有瓦楞铁皮;哈瑞和黑盒子;祝福;自从莎玛来了以后,此刻的如斯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