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洛克(第80/108页)

华纳德平静地说:“等你回来。现在从这儿滚出去!”

《纽约旗帜报》本市新闻编辑室的员工走上街头进行罢工。

华纳德集团工会全体出动。还有许多非会员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印刷厂的员工还在上班。

华纳德从没考虑过工会的事。他比其他出版商发的工资都要高,而且他们从来没有提过经济上的要求。如果他的员工们希望通过听听演讲这样的方式来消遣一下,他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为此担心。多米尼克有一次试图提醒他:“盖尔,如果人们出于工资、工时,或者实际的需要而想要组织起来的话,那是他们的正当权利。可是既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目的,你还是盯紧点儿的好。”“亲爱的,我得求你多少回?离《纽约旗帜报》远点。”

他从没费心去了解过都有谁属于这个工会。现在他才发现成员人数并不多——然而却是决定性的,包括他所有的关键人物,不是那些大的部门主管,而是下一级,都是经过专门挑选的活跃分子,那些小小的不可或缺的火花塞:那几个最出色的驻外记者,负责全面课题的作业人员,负责改写加工的编辑,助理编辑等等。他查阅了他们的记录:大多数是在过去八年中录用的;由埃斯沃斯·托黑推举而来。

非会员走出去罢工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有些人是因为不喜欢华纳德;另外一些人是因为害怕继续留下来上班,而且罢工似乎要比分析问题容易些。其中有一个人,一个腼腆的小伙子,在大厅里碰到了华纳德,便停下来尖声说道:“我们要回来的,甜心,那时就不是这个调子了!”有些人走了,以免看见华纳德。另外的人则采取稳妥的措施。“华纳德先生,我讨厌这么做,我讨厌得要命,我与那个工会毫无瓜葛,可是罢工终归是罢工嘛,而我又不能允许自己当工贼。”“坦白地说,华纳德先生,我并不知道谁对谁错,我的确觉得埃斯沃斯是在耍卑鄙的手段,而哈丁又没有权利让他逃脱处罚,可是在当今这个世道,人怎么能吃得准谁是谁非呀?而且我不想做的事就是充当纠察队队员。不,先生。我的感觉就像是在纠察对或错一样。”

罢工者们提出了两个要求:让那四个被解雇的人复职,改变《纽约旗帜报》关于科特兰德一案的立场。

主编哈丁写了一篇文章来说明自己的立场,该文发表在《新前沿》上。“就政策而论,我的确忽视了华纳德先生的命令,这或许是一个主编所采取过的史无前例的行为。我完全意识到此中的责任。托黑先生、艾伦、福克和我都是看在它的员工、它的股东们,以及它的读者们的份儿上想去拯救《纽约旗帜报》。我们希望通过和平手段让华纳德先生理智一些。我们希望一旦他看到《纽约旗帜报》采取了和全国大多数报社一样的立场,他会欣然作出让步。我们老板的独断专行、无法预料以及肆无忌惮我们是知道的,可是我们抓住了这个机会,愿意为了我们的职业责任牺牲自己。在我们承认一个老板对他报纸的政治、社会和经济等诸方面问题享有统治权的同时,我们也相信,如果老板期望有自尊的人去支持一个普通罪犯的动机,那么情况已经超出了正义的界限。我们希望华纳德先生能够认识到,那个由一个人说了算的专制时代已经过去了。在对我们谋生之地的管理上,我们应该拥有说话的权利。那是为了出版自由而进行的斗争。”

哈丁先生六十岁,在长岛拥有一座庄园,业余时间平均分配在打飞碟和孵化野鸡上。他未生育的妻子是社会研究讲习班的理事会成员。是托黑,这个讲习班的演讲明星,介绍她到这里来的。这篇文章是她帮丈夫写的。

从编辑部解雇的两名员工并不是托黑工会的成员。艾伦的女儿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演员,她在爱克写的所有剧本中担任女主角。福克的兄弟是兰斯洛特·克鲁格的秘书。

盖尔·华纳德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面前的一大堆报纸。他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是有一幅画面反复在他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它带来的感觉萦绕在他所有的行动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站在编辑办公桌前的画面:“你会写‘猫(cat)’这个字吗?”——“你会写‘拟人形态(anthropomorphology)’这个词吗?”几种身份分裂了,又组合起来,对他来说,那个男孩此刻就在这儿,站在他的桌前等待着,有一次他还说出声来:“走开!”他发现自己充满怒气,他想,你要垮掉了,你这个傻瓜,现在不是时候。他没有再大声说话,可是当他阅读、检查和签署文件的时候,那场对话却依然无声地继续着:“走开!我们这儿没有工作。”“我再转转,你们想用我的时候说一声。我不要工钱,你们认为我还行,想留住我时再付给我工钱。”“他们会付你钱的,难道你不明白吗,你这个小傻瓜?他们会付你钱的。”声音很响亮——他的声音又正常了,他对着一个话筒说:“告诉曼宁,我们得把字模安上……尽快把校样送上来……送一份三明治上来,哪种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