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洛克(第93/108页)

“霍华德,我知道你打算在法庭上怎么做。那么,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天晚上你来告诉我科特兰德的事情时,我并没有试图去阻止你。我知道你必须那么做,因为当时轮到你设定你可以继续前进的条款了。而现在,轮到我了。这是我的科特兰德大爆炸。你必须让我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做。不要向我提出质疑,不要保护我,无论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我必须如此吗?”

“是的。”

她弯起一只胳膊,抬起手指,快速地向后猛地一晃,仿佛是将那个话题从她的肩膀上扔过去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无须再讨论。

她转身离开他,穿过房间,她步履中透露出的安适使这个房间变成了她的家,而且在声明,他的存在会成为她未来岁月的规则,所以此刻她没有必要做她最想做的事:站着注视他。她也清楚她在拖延什么,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永远也不会准备好。她伸出手去拿桌子上他的那包香烟。

他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了回去。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他,然后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嘴唇吻住了她。她知道,那七年中的每时每刻——每当她想要这一切却忍住了这种痛苦,并觉得自己赢了时——并没有过去,而且永远无法停止,一直活在她的心里,积蓄着,变成越来越强烈的渴望,而现在,她要体会所有的一切——他身体的接触,他的回应,以及那共同的等待。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准则发挥了作用;发挥得并不是太好,她想,因为她看到他把她抱起,抱到一把椅子前,坐下来,将她抱到膝盖上。他不出声地笑着,那样子就像在取笑一个小孩子,可他的双手是那么紧地拥抱着她,表明他的关怀和一种沉着的谨慎。然后,事情似乎简单了,她并没有什么要向他隐瞒的,她轻声说:“是的,霍华德……那么强烈……”而他说:“对我来说很难——所有这些岁月。”而这些岁月终于结束了。

她滑下来,坐在地板上,将胳膊肘支在他的膝盖上,抬起眼睛看着他,微笑了,她心里明白,她达不到那种白色的宁静,除非将它理解为所有颜色的总和,所有她知道的暴力的总和。“霍华德……心甘情愿地,完完全全地,而且始终如一地……毫无保留,对他们可以对你和我做出的行为无所畏惧……以你希望的任何方式……以你的妻子或者你的情妇的身份,秘密地或是公开地……在这儿,或在监狱附近租来的带家具的房子里,只要我能通过有线通信网与你相见……那都没关系……霍华德,如果你赢了这次审判——甚至连那都没关系。很久以前你就赢了……我将仍是现在的我,而且我将一如既往地和你在一起——现在或是永远——以你想要的任何方式……”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她看到他的肩膀向她垂下来,她看到了他的无助,他对这一时刻的屈服,就像她一样——而她明白,甚至痛苦也可以坦白,可是要坦白幸福,就无异于赤裸着身体站在那儿让目击者看,然而,他们是可以让彼此看的,没有掩饰的必要。天色渐暗,房间里已经辨不清东西了,只有窗户还清晰可见,还能看见他的肩膀衬着窗外的天空。

她醒来时,已是满室阳光。她仰面躺着,注视着天花板,一如她注视着那些树叶一样。不要动,只凭借一些线索去猜想,通过更强烈的暗示去看每一件东西。天花板上塑胶砖那有棱有角的造型映着斑驳的光影,说明已经是早晨,而这是摩纳多克峡谷里的一间卧室,她上方就是由他设计的几何形状的建筑和火焰。那火焰是白色的——说明时间还早,光线透过乡村清新的空气照射进来,在这间卧室与太阳之间空无一物。毛毯的重量压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是那么厚重而亲切,这便是昨夜发生的一切。她能感觉贴着她胳膊的肌肤——洛克就睡在她身边。

她溜下了床。她站在窗前,抬起胳膊,握在窗户两边的窗框上。她想,如果现在回过头去看,地板上是不会有她的身影的,她感觉阳光仿佛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因为她的身体没有重量。

但是,在他醒来之前,她得抓紧时间。她在梳妆台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一套他的睡衣穿在身上。她来到起居室,小心翼翼地关好身后的门。她拿起电话,接通了最近的县治安官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