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19/46页)
“远方的车轮声把她惊醒。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看见一辆车接着一辆车已经又从低地飞快向下行驶,对着她的院落疾驰过来。她挺起腰板,又敏捷地朝院外看了看,然后像来时那样走回布置庄严的起居室。在这里,也没有人,只是可以隔墙听到厨房里女仆们唧唧喳喳的喧闹声。这次丧宴是这样的寂寥:两扇窗子之间的那面镜子已用白布遮住,火炉旁的铜柄也盖上了白布,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闪闪发光了。艾尔克看见靠墙卧榻前的那些门都敞开着,她的父亲就是在这张床上睡了他最后的一觉。然后她走过去,把门都紧紧地关上了。像心不在焉似的,她读着用金色字母写在玫瑰和石竹之间的警句:
做好每月工作,自然梦稳神安。
“这还是祖父的话呢!她朝壁橱看了一眼,橱里几乎空了,但从玻璃门还能看见里边的奖杯,她父亲常讲,这是他青年时代在一次场内赛马中得的奖。她把奖杯拿出来,放在总督办的餐具旁。然后,她走向窗口,她听到马车沿着造田里的高冈向上驶来的辚辚声。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停在这所房子前,现在,客人们从座位跳到地上,比来时活跃多了。所有的人都搓着手掌,高谈阔论地拥进这个房间。没多大工夫,大家便都就席了,餐桌上精美的菜肴冒着热气,总督办和牧师被安排在豪华居室里。喧闹声和闲谈声在餐桌旁起伏不停,好像这里从来不曾有过死亡散布的可怕的寂静,艾尔克和女佣们用眼睛望着客人默默地在餐桌旁转来转去,使得丧宴上什么也不缺少。豪克也在起居室里跟奥勒·佩特斯和其他小田产主坐在一起。
“宴席结束以后,白色的陶土烟斗便从角落里拿来点燃了,于是艾尔克就又忙起来,把倒好的咖啡杯送到客人面前,因为在今天这对她是免不了的礼节。在起居室里,总督办站在刚被安葬的死者的书桌旁,跟牧师和满头白发的堤防委员耶维·曼内斯谈话。‘一切顺利,诸位先生,’总督办先生说,‘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埋葬了老督办。但是,我们从哪里去找新督办呢?我想,曼内斯,您非得接受这份荣誉不可了!’
“老曼内斯微笑着从他雪白的头发上举起黑色的天鹅绒小便帽,‘总督办先生,’他说,‘这事恐怕太仓促了。已故泰德·佛尔克茨当督办的时候,我就做了堤防委员,现在我已经干了四十年!’
“‘这并不是缺点。正因为如此,您更了解情况,您也就不会太费心思!’
“但老人摇了摇头:‘不,不,阁下,放了我吧!只要我在,我就再跟着跑几年腿!’
“牧师从旁帮他说话:‘为什么不让那个人担任这个职务,他实际上这几年已经领导这个工作了?’
“总督办仔细地看了看他,说:‘我一点儿也不明白,牧师先生!’
“牧师用手指了指那间豪华的居室,豪克正在室内用缓慢严肃的语调给两个年岁较大的人解释什么。‘他就站在那里,’他说,‘这细高身材的佛里斯兰人,有一双智慧的灰眼睛,细长的鼻子,头骨形成两个拱形结构!他是已故督办的雇工,现在管理自己的小田产。不过他还是年轻了点儿!’
“‘他好像一个三十岁的人。’总督办说,一边打量着牧师介绍的人。
“‘他刚刚二十四岁,’堤防委员曼内斯说道,‘不过,牧师是对的:近年来凡是对堤坝、防务以及督办署的类似事务所提出的好建议,都出自他一人。这些事与老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样,原来这样?’总督办惊叹道,‘那么您认为他现在是接替他老主人职务的合适人选,对不对?’
“‘他本来可能是合适的人选,’耶维·曼内斯说,‘但是他缺少人们在这里所说的脚下的土地。他父亲有十五方田,现在他顶多能有二十方田,不过迄今还没有一个人仅靠这点田产当上督办的。’
“牧师张开嘴,好像要提出什么异议。艾尔克已经在屋里待了好一阵子了,这时,她突然走向他们。‘阁下能允许我说一句话吗?’她对这位高级官员说,‘只不过不要从一种谬误引出一种不公平!’
“‘那就说吧,艾尔克小姐,’总督办回答,‘从美丽姑娘嘴里听来的智慧的话什么时候都是好的!’
“‘这并不是智慧,阁下,我只想说出真情。’
“‘这我们也必须好好听一听,艾尔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