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33/46页)
“‘停下来!听我说,’豪克又喊道,‘把那条狗给我拿来!在我们的工程里不能作孽!’
“但没有一个人去抓狗,只有几锹坚韧的黏土飞向汪汪叫的小狗身旁。这时他朝白马踢了两马刺,马尖叫一声蹿了出去,风掣电闪般冲下堤坝,见了他,所有的人都往后退缩。
“‘那条狗!’他喊道,‘我要那条狗!’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肩上,那就像老耶维·曼内斯的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人的朋友。‘你可要留神啊,督办!’那人低声对他说,‘在这些人当中你一个朋友也没有啊,就不要管那条狗了!’
“风在呼号,大雨啪啪地抽打。工人们把铁锹插在地里,有几个人竟把铁锹扔掉了。豪克向老人俯身:‘您愿意帮我牵着马吗,哈尔克·严斯?’他问。老人刚刚握住缰绳,豪克已经跳进沟里,抱起那汪汪吠叫的小动物,几乎在同一刹那,他又高高地坐在马鞍上,跳回堤坝。他的目光急速扫视了一遍站在车旁的汉子们。‘是谁?’他高声说,‘是谁把这小狗扔下去的?’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片刻,因为从督办瘦削的脸上往外喷着怒气,他们对他心怀带迷信成分的敬畏。这时,一个固执的小伙子从一辆大车那里走到他面前。‘不是我干的,督办,’他说,从一卷口嚼烟草上咬下一小段,慢悠悠地塞到嘴里,‘不过干这事儿的人,是做得对的。您要想保住大坝,就必须往里边扔个什么活物!’
“什么活物?你是从哪本宗教问答里学来的?’
“‘哪本也不是,老爷!’小伙子答道,并且从他的嗓子里挤出一声粗野无理的笑,‘这个我们的祖辈就知道了,他们跟您比,基督教信仰并不差!一个孩子更好,要是没有孩子,扔进一条狗也行!’
“‘你住嘴吧,别宣扬你的异教邪说了,’豪克冲着他喊,‘还不如把你扔进去填了呢!’
“响起了一声‘哦嚯’!这声音是从十来个嗓子里发出的,督办看见四周全是愤怒的面孔和握起来的拳头——他看得很清楚,这里没有朋友。他灵机一动,想到大坝,不禁大吃一惊:要是现在大家都把铁锹扔在那里不干了,可怎么办?当他把目光投向下边时,他又看见了老耶维·曼内斯的那位朋友,他在那里走到工人中间,跟这个谈谈,跟那个笑笑,面带友好的表情拍拍一个人的肩膀,于是工人一个接着一个又拿起铁锹,投入紧张的工作。他究竟还要做什么呢?潮路必须封闭,他把那条狗十分安全地藏在大衣的皱褶里。他把他的白马转向最近的一辆车,突然决定:‘把草运到边上去!’他生硬地高声说。那个赶车的雇工机械地听从他,很快就嚓嚓地响着往下抛干草的声音,于是四面八方又重新甩着膀子干起来了。
“就这样又工作了一个小时,已经过了六点钟,浓重的暮色降临了。雨停了,豪克把监工叫到马跟前。‘明天早上四点,’他说,‘所有的人都到工地来,那时月亮还在天空呢。上帝保佑,我们要封闭峡谷!此外还有一件事!’他高声说,‘你们认识这条狗吗?’他从大衣里把那条全身发抖的小狗拿出来。
“他们都说不认得,只有一个人说:‘它整天整天地在村子里四处找吃的,已经有好几天了,它压根儿就没有家!’
“‘那就是我的了!’督办回答。‘别忘了:明天早晨四点钟!’说完就骑马走了。
“他回到家时,正赶上安娜·格雷特出门。她穿着整洁的衣服,他立刻想到,她现在是到那个缝补匠家里去参加宗教集会。‘把围裙兜起来!’他对她高声说,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撩起围裙,他顺手把那只一身黏土的小狗扔了进去,‘拿去给小维恩科吧,它会成为她的游玩伙伴!但首先要给它洗一洗,暖暖它,这样你也就算做了一件上帝喜爱的事,因为它差不多冻僵了!’
“安娜·格雷特不能不听从主人的吩咐,于是今天就不能去参加集会了。
“第二天,在新坝上扬出了最后一锹土。风已经停息,海鸥和反嘴鹬一展优美的飞行姿态,在陆地和海水的上空翱翔,从耶弗小岛传来成群的鹅的千百种嘎嘎的叫声,这些鹅现在还完好地保留在北海的岸边。从笼罩着辽阔的低地的白茫茫的晨雾里渐渐地升起一个金光闪闪的秋月,照耀着这个靠人的双手建造的新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