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32/46页)
“灿烂的天空又展现在大海和低地上,造田区里又杂乱地遍布强壮的牛,牛叫的哞哞声时不时地打破辽远的宁静。云雀在高远的天空中不停地鸣啭,只在每次呼吸中间才停止歌唱。没有暴风雨干扰工程的进行,水闸已经装上没涂油漆的横梁结构,竖了起来,事先并没有构筑只需在一夜中起保护作用的临时堤。上帝好像偏爱这新的工程。就连艾尔克的眼睛,在她丈夫骑着白马从大坝回到家时,也对他笑了:‘你真成了一匹能干的好马!’她说,然后拍了拍马的油亮水滑的脖子。但豪克见她抱着孩子,就跳下马,接过孩子,让小家伙在他胳膊里乱蹬乱抓。当白马用他棕色的眼睛直视这孩子时,他就说:‘来吧,你也应该有这个荣幸!’他把小维恩科——这是洗礼时给她取的名字——放在马鞋上,牵着白马在高冈上转了一圈。连老梣树有时也有此荣幸,他把孩子放在一个柔韧的树枝上,让她悠荡。母亲眼睛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但孩子不笑,两只眼睛没有表情地望着远方,一个细小的鼻子夹在两眼之间,两只手不去抓父亲把她放在上面的那小树枝。豪克没有注意到这一层,他对这么小的孩子也是一无所知。只有艾尔克,当她看见那个与她同时分娩的女佣把那浅色眼睛的女孩抱在一只手臂里时,她才心疼地说:‘我的孩子不如你的孩子长得好,斯蒂娜!’那女人溺爱地摇了摇她一只手领着的胖乎乎的小男孩,高声说:‘是的,夫人,一个孩子一个样。这个小子,不到两岁就从我的储藏室里偷苹果了!’艾尔克从那胖男孩的眼前把卷曲的头发撩上去,然后悄悄地把她的安静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进入十月以后,西侧新的水闸已经牢牢地竖立在从两侧合拢的主坝中。这个主坝是向水的一侧倾斜的,直到潮路附近的缺口,现在四周都是主坝的柔和的轮廓,它高出普通洪峰十五尺。从主坝的西北角,人们可以沿着耶弗小岛毫无阻挡地望到浅海。自然,这里的风寒冷刺骨,头发都被吹得随风飘摆,谁想要在这里往海上眺望,谁就得把帽子戴牢。
“到了十一月底,风暴和大雨袭来了,只剩下紧靠旧坝的峡谷要封闭了。在北侧的谷底,海水通过潮路涌入新的人造田。两侧矗立着大坝的高墙,其间的深渊现在必须消失。干燥的夏季天气可能使工作变得轻松一些,但现在工作也必须加紧完成,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暴风能使整个工程遭到破坏。为了现在就把峡谷封闭起来,豪克安排好了一切。大雨如注,狂风怒吼,但他骑在烈性白马上的身影一会儿隐没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浮现,那些人正在峡谷的旁边大坝北侧的上上下下忙碌着。现在,人们看见他在下面推土车旁,那些车的任务是从远处的海岬把黏土运过来,一大堆车拥挤着到达了潮路边,要在那里把黏土卸下来。督办今天想要一个人在这里指挥,他的命令不时地通过哗哗的大雨声和呼呼的狂风声传向四面八方。他按照号码在前面喊那些推土车,叫那些拥挤在那里的往后退,一声‘停!’从他嘴里喊出来,接着,下面的工作就停下了;‘干草!往下扔一车干草!’他朝上边喊,于是从停在上边的一辆车上往下边的黏土上推下来了干草。下边的人跳过去把干草拽开,同时朝上边喊,别把他们埋在里边。又一批推土车来了,于是豪克又到了上边,从他的白马上往峡谷里看,见他们在那里有人在倒,有人在铲。随后,他把目光投向海岸外,正刮着凛冽的风,他看到,海水沿着大坝渐渐上升,波浪也升得更高了。他也看到,工人都一脸汗水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个不停,在繁重的工作中由于风大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大风隔断了他们嘴边的空气,而且冒着冷冰冰的雨,那雨哗哗地蒙头盖脸地打过来。‘大家要坚持啊!要坚持啊!’他冲下朝他们喊。‘只要再高一尺,就足可挡住这潮水了!’透过这恶劣天气的一切喧嚣,人们可以听到工地的声响:往里倾倒黏土的嚓嚓声、推土车的吱嘎声、从上面往里扔干草的刷刷声,始终没有停,这当中,有时还听得到一个小黄狗哀哀的叫声——小狗冻得簌簌发抖,像丧家犬在人群和车流里四处乱窜。突然那个小动物的一声惨叫,从下边峡谷里传上来。豪克往下一看,原来有人从上面把它抛了下去,他气得满脸涨得通红。‘停!停下来!’他朝下边的推土车喊,因为湿的黏土在不断地往上堆。
“‘为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下边朝上边喊,‘莫不是为了这个讨厌的小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