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改变(2012—2014)(第15/16页)

我点点头。我们的对话就像一场比赛,我们两个争着想要再增添一点内容。“才八年啊,”我说,“我们在一起只有八年。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我也常常这么想。”阿尔瓦费劲地坐了起来,望着我说,“尤勒斯,你还记得我们在学校最后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毕业舞会的时候?”

“不是,在舞会上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还要往前。”

“没错,”我说,“你突然跑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周末一起做点什么。你想要跟我好好谈谈。可能是自尊心作祟,我没去找你。但我其实是想跟你见面的。可后来我再找你说话的时候,你似乎忘了这件事情。”

她缩回了手。“不对,”她说,“恰恰相反,是我在那个周末之后找你说话,问你为什么没来找我,可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现实又一次被撕开了一道细缝,我清楚地看见当年的自己站在教室里,自以为是地笑着撒谎说,我忘了和她的约定,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在一个派对上做了点什么。

阿尔瓦盯着我说:“整个周末,我都在等你的电话。我总算……懂了你的意思,尤勒斯。每次有人往我们家打电话,我都希望那是你。”

“真的吗?”

“嗯,一直没你的消息,我很伤心,也很生气,但主要是对我自己。从那以后,我就只想远走高飞。”

有那么一会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我想要自责的时候,她打断了我。

“当时我们也没到那一步。”

“否则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可以在一起了。”

“我们也享受过在一起的日子了。”我听见她说,“我宁愿跟你厮守八年,也好过没有你过上五十年。”

我躺在她的床上。闭上眼睛,我的记忆很快便回到了年少时的那个夏天,我想起了她羞涩的暗示。她送我的纪念相册里,除了我们两个的照片,还有她抄写的小诗。有一次,她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她想去国外,除非爱上了某人,她才会留下。当年,我们一再错过,只是把对方当成朋友,过了太久才明白彼此之间的感觉。现在,我很容易就能纠正这个错误,不管是在她的菲亚特里,在我寄宿学校的宿舍里,还是在山间的木屋里,只要几句话,一点点行动,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可接下来,我必须睁开眼睛,面对即将来临的一切。它无法改变。

几个邻居和阿尔瓦的同学来过病房,算是与她道别。她父亲定期从奥格斯堡过来看她,每次都带鲜花来。到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继失去第一个女儿之后,他又将失去第二个。他恳求我给阿尔瓦带一封信。

终于到了孩子们和阿尔瓦见最后一面的日子。因为医生正在查房,我和他们一起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孩子们都不说话,显然经受不住这种场面。他俩只有七岁,肯定无法理解这次道别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另一个更深的层次来说,他们再明白不过。

两个护士交谈着从我们身边走过,之后,走廊里又恢复了平静。

“真有南赫亚拉这个地方吗?”路易丝问。

“那是哪儿?”我问道。

“是埃莱娜给我们念的故事里的一个地方。”

“那本书叫《狮心兄弟》。”文森特小声补充道,“南赫亚拉是人死后去的地方。”

“那儿好吗?”我问。

“嗯。”他俩齐声说,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我,似乎阿尔瓦死后的去向都取决于我的决定。

“我相信,只要她愿意,就一定能去那儿。但说不定她想去别的地方,她肯定想去能经常看到你们的地方。”

他俩很快就相信了我的话。有那么一刻,我也几乎相信了。接着,医生走出房间,我们可以进去了。

我担心阿尔瓦正在睡觉,或是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见她还算清醒,我放下了悬着的心。见到孩子们的那一刻,她脸上完全换了一副表情。但等她明白过来我带他俩来的原因之后,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令我不忍直视。

孩子们把他们送给妈妈的礼物放在床头柜上,没说话。文森特画了两幅画,一副是他最喜欢的动物,另一副则是他和妈妈在一起的场景。路易丝给阿尔瓦带来一块她在公园里玩耍时发现的漂亮石头,希望能给她带来好运。

拥抱过阿尔瓦后,他们再次爬上她的病床。后来,他们哭了,我不忍看到这一幕,只好走出了房间。我泪眼婆娑地坐在长凳上,感到那么无助。我心里仿佛有个大洞,即便是在父母去世时我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