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4/28页)
“好,好,加速。感觉如何?你能顶得住吗?”
“是的,可以。”
当他觉得他快丢命的时候,结束了: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行了,你停吧。”
他没有丢命,他没有迫切期待这一次中止。
“最后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觉得胸内疼?呼吸困难,有一阵阵剧痛?”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我的胃。我去见过科齐大夫了。”
“科齐大夫给我寄来了胃镜检查结果,结肠镜检查结果。你的胃很好。”
“但是病人要死了,这是我们这里的一个玩笑。我的胃在折磨我。科齐改换了好几次药。白费劲。我的肚子里有一条恶龙在折腾。”
“行了,我们会处理好的。现在,我们得对心脏做一个核磁共振检查。很快的。我不知道你的医疗保险是不是可以报销费用。你准备付费吗?”
“假如很有必要,假如很紧急……”
“七八百美元。我立即打电话给医院。”
一个钟头后,病人来到了医院。接待处好心的黑女人立即俯身,很认真地,查阅眼前的名单。戈拉,是的,奥古斯丁·戈拉。
两天后,巴尔-艾尔打电话。对那次检查很不满意。
“我不相信这结果。得核实一下。病人的年龄要求我们小心谨慎。其实,任何年龄都一样。我给你做一个血管造影。给我打电话,我们定一个日期。”
就是这个,早上发来的信息。
神奇的冬季景色对巴尔-艾尔一无所知。凝定,很上镜,一种辉煌。教授瞧着森林。
边上,长沙发上,那本又大又厚的相册:《美国生活的一天》。科林斯出版社。蓝色的封面。戴黑帽子的黑衣骑士,跨坐一匹黑马,在蓝色的夜空上,一钩白色的弯月。底下写道:We are frenzied and happy and hopeful: we are zealots and zanies and high school kids just starting to wonder what the world is all about…[25]疯狂,幸福,充满希望:狂热和激奋的中学生,刚刚对世界之美妙有所感悟……美国佬就是这样幽默地界定他们自己。他的新家庭的相册。
标志性的照片:一个金发姑娘和一个金发小伙子,穿着白衣服,紧紧抱在一起跳舞,闭着眼睛,飘飘若仙。This is May 2, 1986.[26]
1986年5月2日,我在哪里?露在我们的祖国,彼得·皮佩尔科尔恩在一页德国小说中,而未来的病人,戈拉,对自己的动脉堵塞和血管造影术还一无所知。
***
古斯蒂·戈拉和伊齐·科齐一直是朋友,甚至在地窖的秘密约会之后也还是。讨论继续下去,伊齐总是更激动,戈拉总是更固执地作出选择,而且懒于评判其选择。
“不需要爱情,古斯蒂,”朋友科齐重复道。“不需要爱情,请听我说。我们愚蠢地等待的总是这个。爱情。被人爱,它是那么美好!在千百年的仇恨和游荡之后,有人突然一下子爱上了我们。爱你的邻人胜过你自己吗?邻人!嗯!是的,我明白……但即便那邻人不能被爱得跟人们爱自己的小小肌肤那样。一句谎言。永远不会超过自己的!这是不可能的。而假如可能的话,那就过分了。为什么爱我们?我们难道更好吗,更美吗?完美无缺吗?不是的。因此:他们让我们安安静静地歇着呢。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仅此而已!人们不再要求我们变得更好,更美,完美无缺。仅此而已!不需要爱情,古斯蒂。”
古斯蒂保持沉默。他当即拒绝了跟伊齐或随便什么人谈及这一主题。当出现了关于这一禁忌话题的各种论战或者冲突,出现了关于头上夹卷发纸的人或者关于传统性侮辱词语的笑话时,他就干脆离开房间。做大学生时,他也会使用同样手法,再后来,当他成为大学助教时,他将经常去人们争论世上热门话题的那个阁楼,露对她丈夫年轻时代对使徒彼得的选择这件事一无所知,而伊西多尔·科齐早已远离那个时代了。
上完中学后,伊齐注册了一个体育运动学院,高不成,低不就!戈拉大为惊讶。科齐成了铅球青年冠军,他还练举重和划艇。伊西多尔·科齐,运动员?他的那些同党可不是凭着这类形象才赢得了声誉和反感。似乎他异国情调的选择还远远不够,伊齐选择了特兰西瓦尼亚的首府克卢日去上大学。
“在这里你能上同样的课。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那里,人们都很严肃。我已经受够了关于我的那些笑话,还有我开的那些玩笑。而且,陌生人!无名氏!你想想,没有人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