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5/28页)
戈拉微微一笑。克卢日是一个比布加勒斯特要小得多的城市,无名之人会很快蒸发掉。但戈拉不逆着他的意思说,他满怀深情地瞧着他。
一年之后,伊齐又来到他家。不是为学习,而是为告别。他被一个在委内瑞拉的富裕叔叔“赎救”了,他离开了社会主义天堂。
“我们的马克斯成了一个石油大亨!花钱如流水!你还记得吧……什么时候你想逃脱了,我来买你。不要期待会有一吨重的信件,但你很快就会有我的地址。很快。假如我换了地址,我会通知你的。你给我写信,我来解决一切。我们的秘密。我不会为使徒彼得那样做的,但是为圣奥古斯丁·戈拉,罪人,我会。”
加拉加斯的地址很久后出现在一张精美的明信片上。几个词。“这是我的地址,向你问候。教皇陛下,你永远的使者。”
戈拉定期给他寄去他们同班同学的消息,却不提祖国或者委内瑞拉。没有回信。几年之后,他收到一张照片:伊西多尔·科齐,医科学生,手握一副网球拍,周围有一帮笑盈盈的苗条姑娘。照片反面是他刚刚在加拉加斯大学附近买的一个单套间的地址。然后,学业结束后,一张纽约的照片。婚礼:伊西多尔和伊莎蓓拉·摩托拉。优雅的犹太会堂,优雅的新婚夫妇,优雅的来宾。反面,关于新娘子的几个词:医生,美国人,一个著名的风湿病医生的女儿。“今天,在第五大道举行了我们的婚礼,我的老朋友奥古斯丁·戈拉参加了。他的位子在这儿。请给我写信。”
戈拉没有回信。跟外国人的通信,可能减少他原本就不太确信的得到护照的机会。
来到新世界后,他没跟科齐大夫联系。他没准备好要见一次面,有太多东西要重新回头看,很多东西甚至都不可能再回头看到了。伊齐很可能为露拒绝随他来美国而恼火。在他对他讲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封信中,戈拉细细描绘了这位妙人儿的美貌、智慧、微妙之处,但没提到她是什么人种。伊齐没提问。不,他感觉他并没准备好说服科齐大夫相信:人种不是他选择的决定因素,也没有摧毁他的家,或者,他跟妻子的分手并没有动摇他的信念。
当彼得·加什帕尔出现时,戈拉教授毕竟还是出面,跟科齐交涉了一下,让他聘用了他的前妻露。伊齐久久没有吭声,等待着细节,但人们没有提供给他,他便继续不吭声,他聘用了戈拉夫人。
古斯蒂用各种借口,再三推迟着再见他老同学和老朋友的时刻,科齐似乎明白了,此中有一些隐情,便不再坚持。在他们不多的一次电话通话中,他们决定避开这一话题。他们说到做到,一直到九月之鸟突然出现。戈拉打过电话,想知道露是否还活着,当天最重要的消息。然后,沉默。然后,胃中的恶龙出现了,得有一个医生。伊齐会不会变得像美国医生,认真地看电脑和数据,而不是看病人?不然,他也许不会对抗竞争,他在前往老同学诊所的途中这样想。
“你是哪里人?”出租车司机问他。
“巴尔干地区的。你呢?”
“苏联。”
“那很大呀。苏联很大。”
“巴尔干也不是一个小村庄啊。我,我来自苏联。”
是彼得在失踪之前为他订的这辆出租车。他警告他:“它属于我们的青春时代。”
“波尔坦斯基不是一个立陶宛或吉尔吉斯姓氏。”
“我是一个苏维埃人。我曾经是,也一直是。假如我没弄错的话,你是要去看医生。”
“是的,一个中学老同学。”
“巴尔干人?”
“巴尔干人。他帮我找到了我需要的专家。在那边,你是做什么的,在苏联?”
“参军。我在军队里。红军。”
“用这个姓?”
“用这个姓。以色列·列奥瓦·波尔坦斯基。在军校,我们有两人姓这个。在4000名学生中。成绩很好,他们什么都奈何不了我们。我一直是苏联人。假如一个朋友在凌晨两点钟给我打电话,说他需要我,我会回答:我马上来。哪怕我再疲劳或生病。生病,我是生病了。我的肾被打坏了。在你们美妙的美国,最初的十年,我做司机,开卡车。一辆巨大的卡车。夜以继日。我熟悉他们的医生。他们问你的医疗保险如何,而不是你的病如何。你有什么样的保险?号码,我们就是这个。数字,统计。不,先生,我很抱歉,大夫不接受这种保险,对不起。美国佬的礼貌。生意!这个国家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