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9/28页)
彼得和他的同党在这月亮之城安全无恙,他习惯于如此称呼这个迁徙者的大都市。靠了他,我坚信,塔拉、戴斯特、蒙特威尔第夫人以及她那些可爱的小猫咪,也都平安脱险。我坚信,当她们决定陪同他时,他已经告诉了她们他所掌握的秘密。彼得是一个有金子之心的轻率人,慷慨大方,好得如同一块好面包。
当然,对彼得来说,如同对那些小姐,还将有一些令人不快的下文,但不是死亡。彼得把带长柄镰刀的女巫叫做求偶狂,并跟她玩捉迷藏。他开心地说,在这里,在美国,他会掌控游戏的。请确信,这一次,他又引开了那个食人的女魔。
今天发生的事,标志了怀疑与差错的新千年的开端。戴斯特所表演的那幼稚的女生闹剧,很可惜啊,不可避免地将变得比它曾经的样子更可疑。将会有一些调查,一些如同阿塔图尔克·凯末尔和博尔赫斯那样的人物将被召去过问,但同样也还有阿瓦建院长、安特奥斯教授、唐夫人、女学生塔拉·内尔森。尤其是戴斯特·奥纳尔和她在奥地利的丈夫,她那躲避在德国的家人,她那在萨拉热窝和在旧奥斯曼帝国的亲戚,甚至还有彼得,是的,彼得·加什帕尔和他的表姐露,有医生科齐,有苏维埃人波尔坦斯基,意大利女人贝阿特丽丝·阿特温,要是戈拉教授也包括在嫌疑人的队伍中,那也不会让我吃惊的,根本不会。
白天在延续,他无法睡着。戈拉辗转反侧,呻吟不已,直到最终醒来。他被禁止离开这一没完没了的启示录的演剧!人们重复着,人们增添着这个要命日子里攻击的消息,然后又是第二天的,再后,那就是一个唯一的重大日子,不断地,没完没了地延续。
在辉煌的黄昏中,城市很安静,突然哑巴了。长长的行人队列返回家中。地铁凝定。忧伤、纪律、团结与恐惧的综合症,使得昨天还那么匆忙、那么散漫的居民联合起来。叫人如何不怀疑所有人,如何不在追捕嫌疑犯的行动中预感到灾难?
戈拉教授越来越需要一个对话者。房间在缩小,住在房子中的人也一样在缩小。
与爱娃·加什帕尔的相遇一直在持续。他跟她说了很长时间,她像个聋哑人那样静听他,刚从焚尸炉中爬出来。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平息了她的恐惧。要说他做到了,恐怕不是那么自然。他很高兴又回到了他习惯的对话者跟前。
书籍,是的,那是我的堡垒,亲爱的爱娃。你还记得,彼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喜欢上书本的,超过了喜欢篮球?大卫还是一个强健和清醒的男人,而不是在一个病院中的残疾人。渴望看到彼得的变化。理所当然。总是更奇怪,贪婪地阅读,一个人。彼得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在这种天启般的开窍之后,没有人会是原来的老样子。
靠着从一本书中抽取引语而发出一种死亡威胁,有谁说到过一种类似的事?得让收信人绞尽脑汁,让他找到密码,而这之后,只有在这之后,他浑身冷汗,被无法驱走的幽灵所追踪?一个帮会的密码……读者的小宗派给我们的朋友寄来了由一个同样也读过书的姑娘用密码写成的召唤。一个表示感激和尊重的符号,一种警告。一段引语,假如你愿意的话,找到它,唤醒它,让它说话!威胁并不来自求偶狂,而是宗派,假如那个女性求偶狂并非恰恰就是该宗派的女神。彼得在痛苦,不仅因为担忧和孤独,而且也因为他属于这个宗派,他也是。他想不惜代价破解这一召唤!事关名誉。
我们像狗一样,亲爱的爱娃,我们嗅闻,我们立即认出了引文和谜语的语言。这个可怜的彼得,他无法辨认出引语的出处!要笑死人了,笑得引导你胡扯。他心里就有这一引文,但那是在他青春时代的语言中。他做不到把它转移和定位在我们时代的话语中。青春提醒了他,无论人们做什么,它都一去不复返了。
终于,我帮上了他,不仅因为,你在你每周一封的信中,请求我让你随时知道他跟露分手后的情况,而且因为这一引文标志着我以往的生活。我不是全知全觉的,就像彼得说的那样,但我经历了这一引文,我并不满足于重新记住它。很久以前,我经常接触一帮大学生,对他们来说,阅读成了一种高级毒品。他们在文本中寻找各种各样隐藏的意义。暴政刺激了人们隐匿的需要,还有神秘的对话。在充满了可疑读者的可疑阁楼中,人们说到一些很难搞到手的旧书和新书,还有那些秘密的代码和意义。正是在那里我第一次发现了《死亡与罗盘》,多年后,那位迷人的萨拉热窝女学生将从中挑选出带威胁的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