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40页)
起初,我以为这些谣言可能会让普通船员排挤詹姆斯·戴尔。然而,不知是因为普通人天生就对出身高贵的人怀有敬意,还是因为男孩总是十分冷静,总之船员都很欣赏他,换句话说,纵然我觉得没有人真心爱他,但他们都很尊敬他。
牧师先生,我中学时期的修辞学老师叫作丹尼尔·塔斯,他曾告诉我:做一个概括性论述时,一定得用详细的例子来说明事实。为此我也会就戴尔的“沉稳”举出相应的例子,您想怎么形容都行,我敢打赌您肯定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我曾提过他在船桁上行走时的步态,而且无论天气好坏,他都身姿挺拔。其次,他从不向水手长克拉丁波尔先生屈服——克拉丁波尔是一个十足的恶霸,而且喜欢滥用私刑,但是高级官员对他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有种种真实或者编造的“规矩”,有一次戴尔就因违反了这些规矩,被克拉丁波尔及其助手米多尼克及莫迪特狠狠地揍了一顿。事后芒罗先生被唤去治疗戴尔,他发现男孩后背和臀部上伤痕累累。为此米多尼克和莫迪特还戴了一个礼拜的镣铐,可克拉丁波尔却没有受到应得的惩罚。但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后来,他被梅诺卡岛上的霰弹炸得粉碎。
就此事而言,令芒罗先生惊讶的是,虽然男孩被打晕了,但是似乎没有因这种毒打而感到疼痛。令他更加惊讶、同时也令我们惊讶的是,男孩背上的伤痕很快便消失了。据我回忆,他只在医务室里待了一天,然后就说自己可以照常工作了。
我还想举出另一个例子,但我担心自己会感到良心不安,因为我并非亲眼看到此事,而是从海军陆战队的威廉斯中尉那里听说的。这件事涉及了对古巴岛上巴拉科阿殖民地发起的一场攻击,您的朋友在此事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可我又不能让威廉斯中尉亲自把整件事情的过程告诉您,因为他非常不幸地因失血过多而死了,但我也许可以让住在布里克瑟姆的德雷克先生将此事告诉您。
突袭完巴拉科阿后不久,按照芒罗先生的要求,詹姆斯·戴尔成了船上的医务助理,也就是芒罗先生和其助手奥布赖恩先生的助理。这一职位使男孩摆脱了站岗的艰辛,也使他能将自己的行李搬进下级军官的卧室。尽管新住所位于下层后舱,光线昏暗,且紧挨着臭气熏天的事务长办公室,但与旧住所相比,这里简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宫殿。此事还带来了一个可喜的结果:克拉丁波尔不能再对他施以暴行。这无疑是芒罗先生提出这一要求的目的之一。尽管芒罗先生身上具有航海人普遍都有的缺点,但他是一位非常体贴的绅士。
不久后,事实证明船医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至少就这位年轻人的能力而言是如此。他很快就展现出与这份工作相匹配的能力,他轻而易举便弄懂了之前不知道的知识,而且相当熟练,以至于引起了奥布赖恩先生的不满。我要很遗憾地告诉您,因为芒罗先生和您朋友经常单独在一起,所以奥布赖恩以他们俩为主角编造了一个丑陋、无耻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又在船上渐渐传播开来。牧师先生,我本不该提及此事,以免会冒犯到您,但是在提起另一段往事之前,我必须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令我惊讶的是,芒罗没有采取行动来保护自己或您朋友的名誉,事实上,他反倒是提供了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迷上了这个男孩。我也不知如何解释他为何不愿意采取行动,只能说可能是鸦片酊麻痹了他的愤怒感——他曾找我忏悔,说自己每天服用一千滴鸦片酊,这种剂量足以使人染上毒瘾。而且他还会饮用大量的朗姆酒,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一口烂牙,只有经常用烈酒冲洗才能止住牙痛。可怜的家伙,他一直有些郁郁寡欢,而这位年轻助手的陪伴无疑能给他带来欢乐,硬将他们分开似乎太铁石心肠了。虽说如此,但我还是决定和年轻的戴尔聊一聊,强调一下与谣言对抗的必要性。我直截了当地建议他少和船医在一起,他一开始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于是我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了些,只见他笑了笑,然后用最严厉的语言谴责了我的鲁莽。牧师先生,尽管我既不矮小也不懦弱,但那时我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
至于奥布赖恩先生,他最后成功把男孩激怒了,我敢肯定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一个多么危险的敌人。我相信您也了解您朋友的性格,自然会支持我的这一观点。我想当您听说奥布赖恩很快就发生了意外,您肯定不会觉得惊讶。在科伦坡那儿上岸休假时,他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此事没有找到任何目击者,奥布赖恩又只肯说:他当时正走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打算抄近路回码头,突然就遭到了袭击。不过大家都认为詹姆斯与此事有关,他间接甚至是直接参与了此事。至于奥布赖恩,他如惊弓之鸟般惶恐了一个礼拜。因此,当我们随后停靠在朴次茅斯时,他擅自离船登岸,从此杳无音信。军方对此没有采取报复行为,正如雷诺兹舰长所说——海军不需要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