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31/50页)
咱们先从外表谈起吧,因为大部分观察者注意的都是外表。如果在这方面我仿效大部分观察者的话,那这个地方的女人们会大加抱怨的:她们具有一种性格的外表,也具有一种脸蛋儿的外表。由于这两种外表无论从哪一种去看她们都不合适,所以单从外表去看待她们就会把她们给看错了的。她们的脸蛋儿顶多也就是还凑合过得去,而且一般说来差的多而好的少,例外情况也有,那得另当别论。她们身材单薄而不匀称,且很不苗条,因此她们便一门心思地追求时装,以掩盖自己身材的瑕疵。这么看来,我觉得其他国家的女子头脑太单纯了,竟然想学她们的样儿为掩饰缺陷而去追求时髦服饰,其实,在身材方面其他国家的女子并无巴黎女人的那种不足。
她们走起路来自然而随意。她们的举止毫不矫揉造作,因为她们绝对不喜欢受到拘束,不过,她们天生就有某种潇洒劲儿,这股劲头虽不失其风韵,但她们做得太过,反倒显得很轻率。她们的肤色不算白净,一般来说都显得有点消瘦,致使皮肤显得不好看。至于她们的胸部,那就与瓦莱女子相去甚远了。她们胸部平平,只好束腰挺屁股,让酥胸硬挺。而在肤色方面,她们也另有高招儿。尽管我只是从很远处隐约瞅见她们,但因为可以极其自由地观察,因此并无凭空猜测之事。巴黎的这些女人似乎并不太了解在这方面的优势,因为虽然她们的脸蛋儿不算好看,但观察者的想象力远比其眼睛更能从好的方面去想象她们。而且,按照那位加斯科尼哲学家[66]的说法,颗粒未进的饥饿,比起至少用一种感官得以满足的饥饿要难耐得多。
她们的线条轮廓不匀称,但是,如果说她们不算美丽的话,那她们的面部表情却很丰富,这弥补了她们的缺陷,有时候还能把缺陷给掩盖住。她们的眼睛活灵活现而闪闪发亮,却并不深邃也不温柔。尽管她们想用胭脂涂抹眼圈以使眼睛精神气十足,但是这么一弄,眼睛显得怒气冲冲,而无甜美柔情。当然,她们的眼睛还是透着欢乐的,或者说,尽管它们有时像是在寻求一种温情,但它们却从未给她们带来什么温情[67]。
她们衣着十分考究,或者说,她们至少在衣着方面名声在外,因此她们在这个方面如同在其他所有方面一样,竟然成为欧洲其他各国的楷模。确实,谁也没她们那么大的劲头去把服饰弄得那么怪诞。她们是各个国家的女人中最不受自己的服饰的约束的女人。她们的服饰是法国外省女人的仿照对象,不过巴黎女人对服饰是以我为主,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长处来配搭衣服,以服饰服务于自身。外省女人就像懵懂的不动脑子的抄书匠,连拼写错误都照抄不误,而巴黎女人则是作者本身,自己在誊清自己的文章,发现错误及时修改。
她们的首饰十分讲究,却并不华丽;她们的首饰注重的是样式而非贵贱。她们的服饰式样变化极快,年年花样翻新;她们注重衣着的得体,喜欢经常变换。因此,在衣着方面她们虽考究却并不显得滑稽可笑:在这个方面她们花费不小,但花得物有所值,不像在意大利,不少人衣服倒是华丽,却破旧不堪,而在巴黎,衣着虽然朴实,却总是新灿灿的。在穿着方面,巴黎的男人和女人品位相同,都注重得体、合身。他们的这种品位我倒是非常喜欢,因为我极其讨厌衣服上镶满饰带,也极其讨厌衣服上有油渍污迹。除了我们这个民族而外,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尤其是妇女,佩戴镀金饰物这么少的。各个阶层的人衣服料子都一样,因此很难分辨得出谁是公爵夫人谁是平民女子,除非前者想方设法地要让后者不敢模仿她们。不过,这似乎也颇为难办,因为无论宫廷里出现什么新款式,外间便立刻仿照起来。而且,巴黎的平民女子可不像外省女人或外国女人,专爱标新立异。还有一点不同于其他国家的是,在其他国家,最有身份地位的人也同样是有钱之人,所以他们的妻子穿着之奢侈华丽是其他女人无法望其项背的。但在巴黎,如果宫廷贵妇们也这么华服在身,那她们立刻就会被金融家们的妻子比下去的。
那么,她们是怎么办的呢?她们选择了一些更加可靠而又巧妙的办法,而且是颇费了一番脑子才想出来的。她们知道,廉耻和谦逊观念已深深地铭刻在百姓们的心中,因此她们便根据这一点,想出了一些无法仿效的穿着打扮来。她们发现百姓们讨厌胭脂,硬是粗俗地把胭脂称作脂粉,因此,她们就在脸上抹上厚厚的脂粉而非胭脂,名称一变,东西也就不一样了。她们看到袒胸露背令公众咋舌,于是她们便在上衣上开出一个V字形敞口来。她们发现……啊,她们还发现许许多多的事情,而我的朱丽,尽管是大家小姐,肯定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在行为举止方面,她们也想像衣着方面一样地去做。那种可爱的羞涩的神态,原本就是女子不同于男子的更加端庄秀丽、楚楚动人的表情,可她们却觉得那是俗不可耐的小市民气息。她们的言谈举止无所顾忌,但凡正派男人见到她们的那种自负傲岸的目光,没有不立即低下头来的。就这样,她们就不再像是女人了,因为害怕别人把她们与别的女人混同,所以她们宁肯凸显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不想表现出自己是个女人来。她们模仿娼妓,以便别人无法模仿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