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上刑罚的地窖(第14/17页)

“忠于女王陛下。”

他把权杖放在桌子上。

接着,州长没有任何手势,跟受刑人一样一动也不动,提高了他那丧钟似的缓慢的声音。

他说:

“拴在链条上的人,请您最后一次听听正义的声音。您被人从地牢里提到这个监狱里来。当然,已经通过合法的程序formaliis verbis pressus审问过您,但是您受到一个顽固不化的邪恶魔鬼的影响,不注意曾经向您宣读过的,现在还要向您宣读的文件和通告,您一直闷声不响,拒绝回答您的法官。这是一种可恶的放肆行为,除了法院的口供记录上列举的那些应该受到惩罚的事实以外,单单这种行为就构成拒抗法院的罪名。”

戴帽子的法学家站在州长右边,他打断了州长的话,用一种冷淡之中带着浓重的悲哀意味的声调说道:

“Overhernessa。阿尔弗来德及高德兰法案第六章。”

州长又说:

“除了骚扰母鹿生小鹿的树林的窃贼以外,人人尊敬法律。”

好像两口大钟在互相对答一样,法学家说道:

“Qui faciunt vastum in foresta ubi damæ solent founinare[40]。”

“拒绝回答司法官的人,”州长说,“有已经染上了所有恶习的嫌疑。法律上认为他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法学家插进来说:

“Prodigus,devorator,profusus,salax,ruffianus,ebriosus,luxuriosus,simulator,consumptor patrimonii,elluo,ambro,et gluto[41]。”

“所有的恶习能够产生所有的罪恶,”州长说。“什么都不肯承认的人也就等于说他什么都干。在法官提出来的问题前面一声不响的人,是个撒谎者和弑亲者。”

“Mendax et parricida[42],”法学家说。

州长说:

“囚徒,用沉默来表示缺席是不能允许的。假缺席使法律留下一道创伤。这跟刺伤一位仙女的狄奥麦德[43]一律同罪。在正义面前一声不响是造反的表现。背叛法院,就是背叛陛下。没有比这更可恨,更狂妄的了。在问口供的时候摆脱自己的罪责,是盗窃真理的行为。这一点,法律早有准备。遇到这样的情况,英国人一直有享受监狱、绞刑架和铁链的权利。”

“见一〇八八年的Anglica charta[44],”法学家说。

法学家接着用他那种机械的庄严口气,补充了一句:

“Ferrum,et fossam,et furcas,cum aliis libertatibus[45]。”

州长接着说:

“囚徒,既然您不愿意打破沉默(虽然您神志清楚,并且完全知道法院对您的要求),既然您穷凶极恶地进行拒抗,您就只有被押到地牢里来,这也是您罪有应得,您所服膺的就是刑法上所谓的‘严厉无情之刑’。您所受到的考验是——法律要求我正式通知您——您被带到这个地牢里来,脱掉了衣服,赤着身子,仰面躺在地上,四肢伸直,缚在法律的四根柱子上,肚子上放一块铁板,然后在您身上放一堆石头,您能够撑得住多少就放多少。法律说:‘尚可增加’。”

“Plusque[46],”法学家证实州长的话。

州长继续说:

“在这种情况下,在延长这个考验之前,我,撒来州州长,曾经再三劝告您开口回答,虽然您处在拷问、铁链、脚镣、手铐和桎梏的威力之下,却仍旧穷凶极恶,固执地保持沉默。”

“Attachiamenta legalia[47],”法学家说。

“由于您的拒绝和顽固不化,”州长说,“同时也因为法律必须和犯人一样顽强才算公平的缘故,于是根据法律和条文的命令,继续进行考验。第一天不给您吃的和喝的东西。”

“Hoc est super jejunare[48],”法学家说。

静默了一会儿。那堆石头下面传来了犯人带丝丝声音的呼吸声。

法学家继续他的中断了的引文:

“Adde augmentum abstinentiæ ciborum diminutione[49]。不列颠习惯法第五百零四条。”

这两个人,州长和法学家,一直在轮流着发言。没有比这种心平气和的单调声音更凄凉的了。悲哀的声音跟不祥的声音一唱一和。简直可以说这是酷刑的主祭者和陪祭者在做颂扬法律残酷的祭礼。

州长又说一遍:

“第一天不给您吃的和喝的东西。第二天给您吃的,不给您喝的;在您嘴里塞了三口大麦面包。第三天给您喝的,不给您吃的;三杯水分三次倒在您嘴里,那是从监狱的水沟里舀来的。第四天到了。也就是说今天。现在,如果您仍旧拒绝回答,就把您撂在这儿,一直到您死了为止。是正义要求这样做的。”

一直帮腔的法学家表示赞成:

“Mors rei homagium est bonæ legi[50]。”

“您要尝到惨死的滋味,”州长接着说。“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您的血从喉咙里,胡子里,胳肢窝里流出来,哪怕是从嘴巴到腰间全身所有的孔洞都流血,也没有人来帮您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