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里,叙述的线索中断了(第16/36页)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站在一群懒洋洋地稍稍弯曲着淡蓝色腰身的假面具中间,想象着那一切都意味着什么。那当然是谁的一个凶恶和下流的玩笑,但她是那么希望用这个玩笑恐吓他,因为他是个……下流的胆小鬼。可是,如果……如果信里说的是真的呢?可是,如果……如果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在自己的桌子上真的放着内容这么可怕的东西呢?这类事不是时有所闻吗?现在,人家会把他抓起来吗?……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站在一群戴假面具的淡蓝色腰身中间,揪着自己因为扑了粉而变成银白色的和蓬松着的头发。
然后,她在假面具中间不安地忙碌起来,后来,她身上的瓦朗西安式花边颤抖起来了;而用硬腰带系着的百褶裙,则像是令人陶醉地吹拂着的和风似的飘起带子,带小锯齿形银色小草图案的花边闪闪发亮。许多嗓子不停地、不变地、无聊地融合成一种窃窃私语,像是个不祥的纺锤在令人厌烦地埋怨、唠叨。一些眉毛白了的贵妇人,丝绸裙子沙沙作响准备离开如此欢乐的舞会;这一位伸长脖子把自己的女儿、一个田园农妇从忸怩作态的人群中叫出来;那一位不安地把精致细巧的单目眼镜放到自己的眼睛处。大家都感觉到一种出了丑闻的惶恐气氛。弹钢琴者停止了用音响使空气爆炸的动作,他支起一只胳膊,靠在钢琴盖上,等待着跳舞的邀请,但是,没有人邀请。
士官生们、中学生们、法学家们——大家都钻到忸怩作态的人潮里,钻进去后就不见了,再也见不到他们;到处只听到——责怪声,沙沙声,悄悄说话声。
“不,您见到了,见到了吗?您理解?”
“您别说了,这——可怕……”
“我一直说,我一直说,我亲爱的(23),他养了个坏蛋。丽莎阿姨(24)也说了,米米说了,尼古拉(25)说了。”
“可怜的安娜·彼得罗夫娜,我理解她!……”
“对,我也理解,我们大家都理解。”
“瞧,那是他,瞧,那是他……”
“他长着两只可怕的耳朵……”
“人家要让他当大臣……”
“他会把国家毁了的……”
“应当告诉他……”
“你们看啊,家蝠正瞧着我们呢,他好像感到我们在说……可楚卡托夫一家却在献媚讨好——叫人看着都觉得害臊……”
“他们不敢对他说,为什么我们要走……据说楚卡托夫太太是教士家庭出身。”
一群激动的眉毛白了的贵妇人中的一个古代蛇妖,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你们瞧瞧!走了,不是显贵——是只小鸡。”
……
可是,如果……如果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真的在桌子里保存着一枚炸弹呢?要知道,这事儿会发现的;要知道,他会碰着桌子(他——心不在焉)。晚上,他可能会坐在这张桌子上打开书本学习。索菲娅·彼得罗夫娜清楚地想象到俯在书桌上面(桌子里——一枚炸弹)的阿勃列乌霍夫青筋鼓出的硬邦邦的前额。炸弹——这是一种圆轱辘的玩意儿,不能碰。于是,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打了个寒战。霎时间,她清楚地想象出双手摸着茶杯托盘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桌子上——唱机的一根红管正把热烈的意大利咏叹调送到他耳朵里。唉,干吗他们要争吵?荒唐的转交信件、多米诺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什么……
一个发胖的男人(格林纳达的西班牙人)缠上了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她躲到一边,胖男人(格林纳达的西班牙人)也到一边,有一会儿人群把他挤得紧贴着她身子,她感到他的手在她裙子上沙沙响。
“您不是小姐,您是——一个心肝宝贝。”
“利潘琴科!”说着,她用扇子拍打了他一下。
“利潘琴科!您给我解释……”
但是,利潘琴科打断了她:
“您更清楚,夫人,别装天真了。”
贴近她裙子的利潘琴科一个劲儿挤着她,她手脚慌乱起来,设法想摆脱他,但人群挤得他们更紧了。他在干什么,这个利潘琴科?噢,对了,他是个很不体面的人。
“利潘琴科,这样不行。”
他却声音浑厚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