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里,叙述的线索中断了(第18/36页)

没有法律!

他是一条爱国的狗——

佩戴着优秀的标记;

但是那恐怖的行为,

眼下正把一切了结。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楚卡托夫顿时感到,这恶毒的打油诗如何毁了他欢乐之家的体面。尼古拉·楚卡托夫立刻满脸通红,以最友好的目光瞥了一眼放肆的小丑,便转身离大门走了。

白色的多米诺

到该走的时候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分头走了。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孤零零一个人在变得空荡荡的大厅里徘徊,只有那位格林纳达的西班牙人打着响板,陪伴着她起伏的心潮。在穿廊式房间那边,她无意中发现有个孤零零穿白色的多米诺斗篷的人,白色的多米诺仿佛是一下子出现的,而且——瞧啊:

有个忧伤而瘦长的人,她好像已经见到过许多次,以前、还是不久前和今天都见到过——一个忧伤而瘦长的人,全身裹在白色丝绸里,在变得空荡荡的大厅里正向她走来。他的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通过假面具的开口处瞧着她,她仿佛觉得,他的前额,他的瘦骨嶙峋的手指,发出一道浓密的亮光……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信任地呼唤着可爱的身披多米诺斗篷的人: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哎,谢尔盖·谢尔盖依奇!……”

对,毫无疑问,这是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昨天吵架后,他后悔了,他是为她来的——带她走。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又呼唤了忧伤而瘦长的——可爱的身披多米诺的人一次:

“这该是您吧?……这——是您?”

但是,忧伤而瘦长的人慢慢摇摇头,把一个手指头放到嘴边,要她别出声。

她信任地向白色的多米诺伸出一只手。那丝绸多么亮晶晶,多么凉丝丝!她的一只淡蓝色的胳膊沙沙响着接触到了这只白色的手臂并无力地放在它上面(穿多米诺斗篷的人的手原来像块木头)。霎时间,一个光芒四射的假面具下垂到她的脑袋上,白色花边下露出一把像熟透的麦穗编成的大胡子(26)。

她从来没有见过谢尔盖·谢尔盖依奇这么光彩照人,于是,她低声嘟哝说:

“您原谅我了?”

假面具答复她的,是一声叹息。

“现在我们和好吧?”

但是,忧伤而瘦长的人慢慢摇摇头。

“您为什么不说话?”

但忧伤而瘦长的人又慢慢把自己的一个手指头放到嘴边上。

“这……是您,谢尔盖·谢尔盖依奇?”

但是,忧伤而瘦长的人慢慢摇摇头。

他们已经到了前厅,一种无法表达的东西把他们围了起来,这里弥漫着一种无法表达的气氛。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摘下黑色的假面具,把脸埋进柔软的皮毛里,但那个忧伤而瘦长的人穿上大衣后,没有把自己的假面具摘下来。索菲娅·彼得罗夫娜惊讶地看着忧伤而瘦长的人,她惊讶的是他们没有把军官上衣递给他;他穿上的不是军官装,而是一件破大衣,从里边古怪地捅出一双拉长的令她想起线条的手。当着对这情景感到奇怪的仆人的面,她向他扑了过去。一种无法表达的东西把他们围了起来,这里弥漫着一种无法表达的气氛。

从傍晚开始,转为污浊的雨雪天气;入夜以来,污浊的雨雪落到地面上,地面上一片雾蒙蒙;这时候,所有的一切落到地面上便变成昏沉沉黑黝黝的;穿过昏沉沉黑黝黝的一片,可怕地透出红兮兮斑点似的路灯。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看到大门口的女像柱弯弯曲曲竖在暗红色的路灯光下,悬在那儿;相邻的一幢带半圆形窗户和可爱的木雕像的小房子,正通过那斑点露出自己的一小角。无名旅伴的瘦长身形,高高站立在她面前。她恳求地悄声对他说:

“我想雇辆马车。”

留浅色大胡子、暗红色皮帽拉到假面具上的无名旅伴的瘦长身形,向雾空中招了招手:

“马车!”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这时全明白了:忧伤的身形有一副极好的和亲切的嗓子——一副她听到过许多许多次的嗓子,不久前和今天都听到过:对,今天在梦中。可是她忘了,就像她完全忘了上个夜晚的梦。

他有一副极好的和亲切的嗓子,但是——毫无疑问,那不是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的。而她原来希望,而她原来想这个(她希望)极好的和亲切的、但是陌生的人是她丈夫。丈夫没有来,没有把她从地狱里带出去。把她带出地狱的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