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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吧?”他骄傲地说,“这下你明白了吧?是特别定做的。为我做的。看歌剧的时候用。是谢尔盖亲自设计的。苏联人做事拖沓得很,但谢尔盖必须要拿到最好的东西。我会在‘水槽’待到很晚才下班。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一个星期还没归档的所有资料都拍下来,然后趁着坐在包厢里的时候把胶卷交给他。我通常会在唱咏叹调时给他——这算是我们俩之间的一个笑话。”他把眼镜递还给我,在屋里晃来晃去,指尖在光秃秃的头皮上乱抓,好像他长了满头头发似的。然后他伸出双手,那样子就像是在试有没有下雨。
“谢尔盖胜过了我,内德,现在他走了。这就是生活,我得说。现在轮到你了。你有那样的勇气吗?你有那样的智慧吗?所以我才给你们写信。我必须写。我就是个空壳。我不认识你,但我需要你。我想要一个能够理解我的好人。一个我能够再信任的人。就看你的了,内德。现在你的机会来了。跳出你自己的束缚,好好活着,趁着还有时间。你那个老婆是个悍妇,听起来好像是这样。你最好去告诉她,让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别干涉你的生活。我应该去登个广告,对不对?”他的微笑看着很可怕,这时他已经完全转过脸对着我,“单身男士,不抽烟,热爱音乐,欣赏智慧。有时候我也会仔细看这些专栏——谁没读过啊?有时候我还考虑过要不要回封信,但又不知道自己万一觉得不合适了该怎么把关系断掉。所以我给你写了封信,对不对?从某种程度上说,那感觉就像是给上帝写信,直到你穿着破旧的大衣跑到我家里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我一大堆问题,那些问题肯定都是总部拟出来的。你该自己站起来啦,内德,就像我一样。你被他们吓住了,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在我看来,你的老婆要负一部分责任。你道歉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我觉得不怎么样。你不会伸出手去拿。不过,我觉得我还是能把你培养出来的,就像你能培养我一样。你可以帮我挖水池。我可以带你听音乐。这样就扯平了,对不对?谁都不会对音乐无动于衷。我就是因为戈斯特才开始接触音乐的。”他的嗓音突然因为恐惧而提高了,“内德!别动那东西,好不好!把你那双贼手从我的财物上拿开,内德!快!”
我在摸他的马库斯打字机。就在他的衣柜里,在他放观剧眼镜的地方,藏在几件衬衫底下。签名是“A.帕特里奥”,我心想。“A”可以代表“任何人”,我心想。任何爱他的人。我已经猜到了,他也已经告诉了我,但看到打字机时我们俩都有点激动,因为感觉到结局即将来临。
“那你为什么要断绝和谢尔盖的关系呢?”我问道,还在抚摸打字机的键。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响应我的恭维。“不是我断绝的关系。是他。我到现在都还没结束呢,如果你把自己放到他的位置上的话。把那个拿开。像原来那样把它盖好,谢谢你。”
我照着他说的做了。我藏起了打字机这个证据。
“他说什么了?”我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还是写了封信就跑掉了?”我又想起了萨莉。
“没说什么。一个人困在伦敦,另一个人待在莫斯科,也用不着说太多话。沉默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他晃到收音机旁,坐了下来。我紧跟在他后面,随时准备控制住他。
“咱们把它插上电吧,好不好,好好听一听。说不定还能收到‘回来吧,西里尔’的暗号呢,谁知道。”
我看着他装好发报机,推开镶着铅条的窗户,把细细的天线伸了出去。天线就像是一根带着铅垂的钓鱼线,只不过没有鱼钩。我看着他仔细瞅了瞅暗号表,在阵发式记录器上输入了“SOS”和他的呼号。接着他把记录器和发报机连到一起,嗖地一下把信号发进了空中。他连着发了好几次,然后把机器转为接收模式,但什么都没收到,他也没指望能收到。他这是在告诉我,再也不会收到信号了。
“他确实告诉过我一切都结束了,”他盯着拨盘说,“我不是在指责他。他确实说过。”
“什么结束了?间谍工作吗?”
“不,不是的,不是间谍工作,那种事会永远持续下去,对不对?他说的其实是共产主义。他说共产主义只不过是当今的又一种少数派宗教,但我们一直没有清醒过来正视现实。‘该把你的靴子挂起来啦,西里尔。你要是被发现了,最好别到苏联来,西里尔。在新的环境下你可有点令人尴尬。我们说不定还得把你送回去,作为我们的一种姿态。我们都过时了,你知道吗?你和我。莫斯科中心已经决定了。现在,能跟莫斯科说得上话的只有硬通货。他们需要英镑、美元,有多少要多少。所以我担心我们都已经被束之高阁了,你和我。我们有点多余,都成了似曾相识的旧物,更别提我们对所有方面来说都很令人尴尬。莫斯科方面可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曾控制着能接触绝密及以上密级的英国外交部译码员,他们把你和我都当成了麻烦,而不是财富。所以他们才召我回国。所以啊,西里尔,我对你的建议是好好放个长假,看看医生,晒晒太阳,休息休息,因为我私下跟你说,你已经表现出一点引人注目的迹象了。我们是想好好报答你,可实话告诉你,我们手头上的硬通货有点紧。你要是只想要个几千块,我们肯定能在某家瑞士银行给你帮上一点小忙,但更大的数目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等待另行通知了。’说实话,他跟我讲这番话的时候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内德,”西里尔接着说道,口气里带着一股无知者无畏的感觉,“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可现在他根本就不想要我了。‘别活得那么辛苦,西里尔。’他说。他总是说我压力太大,脑子里想的人太多。我觉得他说得其实很对。一句话,我的生活就是个错误。不过呢,往往是到了为时已晚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对不对?你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可结果你却成了另外一个,就像歌剧里演的一样。不过,我得说,别担心。明天再继续战斗。不要说斗争是徒劳无益189。全都是有好处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