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1/37页)
突然,他发现刚才的车轱辘声越来越近。他转过身,正好看见一辆大马车直冲过来。车夫看见亚瑟,使劲一扯缰绳,来了个急刹车。
“吁!”车夫大吼,“你谁呀,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吗?”
“我……我在找一栋房子,先生。”亚瑟脱口而出,“十七号……廷……廷塔杰尔路十七号。您……您认得吗?”
“小杂种,你最好带了号牌,不然就麻烦了。”车夫打断了他。
“不……不好意思,先生。”亚瑟说,“我……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懂俺在说啥,是吧?”车夫嗤之以鼻,“你小子还真搞笑!竖起耳朵听好了,你跑到城里不该来的这一头来了!还不快走?趁着还没被逮起来!”
亚瑟张开嘴,想问应该待在城里的哪一头,但车夫已经赶车绕过街角,一转眼就不见了。
大理石街道让位给了鹅卵石小道和高耸的石头房子,接着又出现了四层楼的红砖房,底层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商店,橱窗里展示的都是亚瑟闻所未闻的东西。有家商店只卖机器人,形态各异,分工不一:修剪蓟草、擦亮奖杯、拉紧胸衣、给胡子上蜡、给猫咪梳毛,诸如此类的。
有一家店尤为引人注目,门口的招牌上写着“齿轮蜜蜂儿童火车与玩具店”。
亚瑟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从窗口朝里张望。映入他眼帘的是个奇妙的世界,有洋娃娃和娃娃屋、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会蹦出小丑的玩偶盒、扯线木偶和微型剧场、火车套装、桌面游戏、音乐盒、摇摆木马,还有穿蕾丝衬裙的瓷兔子。大多数都是亚瑟不知怎么玩的,但它们一看就讨人喜欢。要不是店主抄起扫帚在后头追,他真想赖在那儿不走了,永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瞧。
他一头钻进一条小巷,小巷通往一条截然不同的街道——不那么光鲜亮丽,但生活气息浓郁。街对面的巨型绿色建筑有某种特质,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左躲右闪,躲过马车、货车和脚踏车,好不容易穿过马路。那栋建筑正前方有三扇宏伟的拱门和一排高大的立柱,中间那扇门上方挂的牌子写着“皇家音乐厅”。他记得小可提起过音乐厅,但他当时半信半疑,因为那实在太像编出来的了。人们竟然会聚在某个地方听别人唱歌!唱歌在“家”里可是严令禁止的啊!
那栋建筑门前贴满海报,宣传即将登场的演出,主角有歌剧演员、通俗歌手、魔术师、通灵师、柔术表演家、杂技演员,等等。其中大多数,亚瑟都不知是什么玩意儿,但这个地方引起了他的好奇。他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在看,然后推了推门。门上了锁。他一脸渴望地抬头看了看牌子,暗暗发誓下次还会来。
音乐厅旁边是个叫“舞鸦沙龙”的地方,里面人头攒动。门外悬着块招牌,上面画着一只戴礼帽、拄手杖的黑乌鸦。隔壁是家叫“猪与泡菜”的小酒馆,再旁边是一家叫“黄铜鲤鱼”的店。
有个男人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起来肚子似乎不大舒服。亚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打……打扰一下,先生……我……我在找一个叫廷……廷塔杰尔路的地方,您听说过吗?”
男人一把抓住亚瑟的胳膊。“啥?你小子来这儿干吗?”他的声音含含糊糊,跟瓦骨先生颇有几分相似。接着,他冲右边努了努嘴。“滚开,小杂种,滚——!这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小子,还不快滚?”男人轻轻推搡了亚瑟一把,然后钻回了酒馆里。
亚瑟朝男人推他的方向走去——向城市的心脏走去。空气里弥漫着马粪的臭味,每座屋顶上的大烟囱都直冒浓烟。马车一辆接一辆地疾驰而过,溅起的烂泥糊了亚瑟一身一脸。他努力把脸擦干净,脚下步履不停。
不管朝哪里看,他都能看见钟。每扇门上都挂着大钟,每个街角都立着钟楼。时钟甚至挂在人们的手腕上,藏在男士的衣兜里,悬在细细的金链上。亚瑟心想:这里没有蒲公英钟,也没有鲜花钟。他想起了小可说过的其他看时间的方法。
噪声越来越响,臭味越来越浓,骚动越来越大。街头有那么多车夫,赶着驽马,驾着马车,招揽客人,甩动长鞭;有那么多蒸气驱动的巴士,里面坐满了人;有那么多农夫,赶着牲畜朝集市走去。烟囱工和擦鞋工大声吆喝,说只要一个铜板就能开工;清洁工在车水马龙间穿梭往来;男人搭起临时小摊儿,开始赌钱或表演魔术;商贩推着小车,在街边卖起杂货;小丑踩着高跷,抛接橘子玩杂耍;卖花姑娘沿街叫卖,兜售紫罗兰和小雏菊;还有人在卖价值半个铜板的乐谱,印在长长的羊皮纸卷上。